散文||束河饭店
束河饭店
天色在渐渐转暗，高原的夜来得迟，都已经七八点钟了，天空还是彤云一片。
前面有个院子吸引了我，矮矮的黄泥院墙，圈着几棵大树，树叶稀落的枝干间停了一大群聒噪的倦鸟，背景是一片蓝色渐浓的天空。我们被这院落吸引，便走了进去，院子里有一条小径通往一间一整面墙都是玻璃的房子，暖黄色调的灯光和天空的蓝色调形成华美的对比，好像梵高的《咖啡店》。
这果然是一间店，是一间饭店。走进去，才发现暖黄色不仅仅来自于灯光，更大的光亮是来自于另一面墙上的一个巨大的壁炉，壁炉里明亮的火光把暖意融融地洋溢出来。我之前从来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壁炉，这番看到，感受到，才发现火给予人的温暖是任何空调、地暖都无法相比的，那是活的暖意，瞬间烤暖了你的身体，也烤暖了你的灵魂。
店里有一只小猫，很小，黄白色，很活泼，很快就黏在了安安的身上，好像从来就是一对朋友。和每一间涑河的小店里的小动物一样，小猫对陌生人毫无戒备之心，居然蜷在安安腿上打起了非常适意的小呼噜。
老板的女儿也粘上来，她要跨坐在我的腿上，藏族打扮的小发辫扫在我脸上，给我看她画的画。我问这五六岁的小女孩，在哪儿上学？幼儿园还是小学？小姑娘普通话标准，可是表达得有些急切，使得她的表述不太清楚，我大概听懂了她的话：我不上学，我和妈妈一起到这儿来，和爸爸住在一起，可是在成都我还有个爸爸，这个爸爸不是真的爸爸。爸爸的店挣好多钱，给妈妈用，给我用，我还喜欢小猫咪，妈妈说我们不要回成都了。
我一抬头，突然发现对面沙发上孩子的母亲一脸的尴尬，男店主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在一边看手机。小孩子真是可怕，他们什么都会告诉你。接着她得意地报告我，我们家还有尼姑！她们住在这里，等一下就要来吃饭了。果然，两个穿着灰色僧衣的中年比丘尼拿着化缘的钵来了。孩子的母亲对我略一点头，笑说：“是我们从庵里请来供养的。”然后忙向两位出家人迎了上去。
“我不喜欢尼姑！”小姑娘拿了一支笔在纸上乱涂，说：“她们吃饭从来不给钱！我爸爸也不喜欢尼姑！只有我妈妈喜欢！”
唉！小孩子的嘴百无禁忌，真是个令父母尴尬的年纪。
小店里有非常出色的酸菜鱼，第二天我们又来，第三天我们又来，临走的那天，我和店主说来一点你们的家常菜好吗？不要放味精。店主给我们上了一碗蒸腊肉，一盘耗油生菜，还有一锅酸菜肉末粉丝汤，让我们吃出了家的味道。多少年了，在外过年时，能吃出家的味道的，自从我祖母去世后便不复出现，这滋味里多少有了些乡愁和感伤。
“过几天我要回成都了。”小姑娘跑过来攀住我们的桌子边沿和我聊天：“我爸爸来接我，不是这个爸爸。”小姑娘用嘴指指正在忙活的店主：“可是我不想去，因为妈妈不回去。”小姑娘的妈妈突然大声叫她，她应了一声就蹬蹬蹬地跑了过去。
“老板，买单。”店主朝我笑笑，把钱接过去，找零。他很淡定，就好像那孩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和他没有关系。
插图/网络
作 者 简 介
周晓禾，1971年4月生于杭州。1989年毕业于杭州师范学校。在外贸公司工作二十余年，现自由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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