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在宇 | 山 行
山 行
文 |江 河 在 宇
久居一马平川的原野，禁不住心的诱惑，充满对山的渴望，寻思山行，走出去，领略山的风韵和内涵。
暮春周末，凌晨三时，弟摇醒我，说，去尧山。我睡意顿消，匆忙打点行装，欣然前往。
天蒙蒙亮，转入山路，道狭窄，仅容一车通行。恰遇修路，路旁多堆土石。车减速，左一颠右一颤：刹车时，前俯后仰，如坐轿乘，摇摇晃晃，颤颤悠悠。隔窗遥望：大山绵亘不断，苍苍莽莽，浑然一体，八百里伏牛山初露容颜。
七时，天色大亮。陡然，前方两峰间，云雾窜出，如蛟龙出海，扑面而来。我们惊呆了，“忧天将压，避地无之”。须臾，太阳如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掩映于山峰巉岩之间，出没于流岚雾霭之中。忽而，群山明暗参半，云雾缭绕，蒸腾扩散，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
沿路，三两人家，独砌石上。麦田如平原菜畦，别有一番“孤村乱山攒，着春地太少”的情景。一洼油菜，花繁似锦，招引得蜂儿吻来嗅去。
路转忽现，两辆风车，映入眼帘。风吹轮舞，轮随风转，似向我们招手致意。蓦地，太阳腾空而出，光芒四射，万物顿时生辉。折入盘山路，心随路险而惊骇，眼前悬石壁立，身后万丈深渊。车旁依山，下临涧，蜿蜒蛇行，如九曲回肠，刚“之”字形，又形同“~”。设若一石塞路，千军难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期盼着，期盼着，雄峻逼五岳、奇秀冠中原的尧山，在我们数百里的奔波后，热情款待远道而来的朝圣者。
“山水有清音”，按捺不住心的神往，顾不得旅途困顿劳累，中午十二时，我们开始挺进尧山。山路上，游人如织，众心所向：攀登……进行一次力的考评，心的较量，与大山竞争，和心灵对话。我们徒步，路偎溪流，杨柳垂枝，嫩芽鹅黄。环视左右，巨石盘踞，高峰绵延。
尧乡墨里的山峦，尧亭置上，姿态翩然，尧孙刘累祭祖的痕迹，留在游人的想象中。墨家鼻祖墨子的塑像矗立山腰，衣袂飘然，表情闲逸，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思想：兼爱、非攻、节俭、尚贤……但手工业者出身的您啊，一味“墨守”，反对战争，反对奢侈。可在战火纷飞、狼烟四起的“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的血雨腥风中，又有谁能听信您老人家的主张呢？王权者追逐的是权力，炫耀的是财富，诉诸的是武力，来实现他们“君临天下，恩被四表”的抱负。您老的学说，嬴政拒绝采纳。秦王信誓旦旦，席卷八方，包举神州，囊括江河，并吞八荒，“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震四海。”一统华夏。伟业功成，秦王自认为“四三皇而六五帝”，古圣先贤无可相比，自称“始皇帝”，标明身份，“朕”成了王权者的代名词。紧接着，秦始皇大兴土木，广建阿房，“覆压三百余里，遮天蔽日”；巡行四海，泰山勒石刻书记功，留下千秋功过，任人评说。而您墨老，向往和平，信步走出，海雨天风独往来。秦始皇还没有来得及研读您的典籍，“焚书坑儒”的血腥残暴，已注定了秦王朝风雨飘零危机四伏的悲哀。
“山色有无中”，山阴道上，绿色遥看近却无。倒是一松，苍劲横逸，抱石而生。歪身探天，傲然屹立。绝壁之上，几树桃花，点缀其间，竞相争秀，惹得满目飞红，随风溢香。
到王母轿碑，站此远望对面山峰，传说为伏牛大战时，王母战败仓皇出逃遗失的轿乘，可谓天造地设。“巨蛙峰……”友人惊呼，顺着所指的方向，峰如青蛙，昂视天际，蠢蠢欲动，卧等扑跳。我叹为观止，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忽然，一雀惊起，“鸣叫自一天”，打断了我的思绪。向上登，路已险。山阴积雪犹存，松林遍布，千姿百态，风情各异。蓦然，见峭壁上，一天然石龛，一鹰雄居其中，悠然顾视游人，充满宁静与安和。那景况，无可比拟，只觉“最为得神”。
愈走愈难，至无路，雪封山。踏雪劈路，倍加小心，高度谨慎，前脚落稳，后脚才移。游人至此，不分尊长，无论贵贱，一方有难，众人倾心支援。或送水让食，或搀扶同行，或递一拐杖，或报以微笑，如世外桃源，和睦相处，其乐融融，没有生疏远近之别，人世间的虚伪肮脏，荡然无存，流露出的是：谦让，坦诚，祥和，纯洁……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午后三时四十分，登上山顶。望来时所经山峰、通途，高低复出，别有洞天。临风擦汗，痛快淋漓之感油然而生。极目处，无限风光尽收眼底：仙人峰、八戒峰、老君峰……万壑千岩，重重叠叠，“参差错落而不散漫”。坐看云起，山雾云蒸霞蔚，时聚时散，漂浮往来。阳光斜照，如羽化仙境，人间天宫。
感受自然的呼吸，窥测自然的神秘，倾听自然的绝唱，身临自然的至景。惊自然之美，叹造化之功。唯有此时，才通感何为人，何为和谐，何为天，何为自然！
宋梅尧臣游尧山的感叹，脱吟而出：
适与野情惬，千山高复低。
好峰随处改，幽径独行迷。
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
人家在何许？云外一声鸡。
“青山不墨千秋画”。洗涤污垢，沐浴春风，绿化心灵。沉醉的我，遂成为尧乡墨里一伏牛。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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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韩晓，河南新野人，网名：江河在宇。礓石河畔，散淡之人，人在旅途，醉心青竹，读书写字，寄情山水，偶有短文一二，慰藉思绪感念。文字散见于《躬耕》杂志，《南阳日报》，《广西文艺》，《文化河南》，文学微刊《青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