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 第二产院——为母亲而作
多年来你反复告诉我,在政府街
拐角处的第二产院,我使你
经历了人生最大的痛苦。怀揣疑问,
我曾在一个夏日的正午,
带着探究的心情,去看了看它已经
显得破败的俄式三层楼房。走在木地板
嘎嘎作响、阴暗的廊道上,
从一扇扇暗绿漆门洞向屋内张望,
尽管睁大了眼睛,我没有看见你描绘的图像:
一个血淋淋的生命由一双戴着橡皮手套的手,
从母腹中拉扯出来。我看见的是
挺着臃肿的身体在房间里不安地走动的孕妇,
和躺在病床上满脸疲惫的女人。
我注意到屋内并不清洁,
发黄的床单,墙上的痰迹,用过的纱布和碎纸屑。
这样的情景,使我对你让我在这种地方
来到人世感到沮丧。我还记得自己匆匆走出医院,
打量着路边的树阴垂头丧气地离开。
我关于生育的知识并没有因为这次经历增加。
直到不久前,你生病住院动手术,
在陪伴你的夜晚我第一次见到你的裸体,
伤口的疼痛使它变得像床单般单薄。
当我不费力气挪动着你,就像挪动棉花被褥。
那一刻,我的眼前浮现出你旧时相片上
年轻的模样。我明白了你说的痛苦。
为我曾抱怨你让我来到人世很羞愧。
199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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