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立春

双土大队的有些人从年初二就开始下地干活。乡村小道上更多是走亲串友的人们,“亲戚走到初拉十,白菜帮子山药皮”,泥茶壶、大碗粥和窝窝头,那似乎是一种永远摆脱不了的宿命乡俗。那些男人们,为北方的烟草老酒和风俗熏染,几乎每天染红脸膛,歪歪斜斜地走回家,或者说着酒话,哼着小调,各自走向泥墙土屋铺着粗布织花或印花被褥垫着麦桔的土炕。村落间的山墙与人影,浓重了黄昏的底色,初步罩染上夜色的神秘,而晚霞的余辉还挣扎在村头的柴垛顶上。

窗外已是麻雀叽叽喳喳,猫的叫声和和自家的小黑狗的颈铃在摇动鸣响。肖承均穿好衣服,睡眼惺忪地站在院中,沐浴那明丽温和的庭院晨光。肖明山家的一日三餐已经回到了平日的状态,顾桂英在厨房里照例切着地瓜,准备做地瓜粥。有歌声从天上飘来,随着风儿时高时低地飘落到院子里。肖承均从屋里跑到院子里,侧耳倾听着“天籁”之音——

到过年俺那里唱大戏

叫兄弟套车子把你接去

将你这么请在俺家里

糗豆米熬干饭擀面条子不是好的

哼哎嗨哟                                         咱什么样的亲戚在乎吃喝

呀哼嗨

“你明岭大爷准是喝酒高兴了,又唱上了。”顾桂英对肖承均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你明岭大爷动推车了。”肖明山卷着纸烟卷儿,看看天边逐渐变蓝云朵逐渐凸起了立体感的天,远处仍有零星的鞭炮声响。承均入迷地听,他呆望着邻家亲切升腾的炊烟,歌声、鞭炮声,还有那偶尔响动的鼓点。他为泥土和方言包围着,熏染着,第一次感到一种被唤醒的激情,起伏着。

今年立春早,肖承均走出家门,发现地面的尘土已经松动,给柔柔的风扬起轻淡的尘土,柳树枝头已经含苞,远看柳树似罩着一层菲薄的绿丝纱巾,平阔的田野照耀着一轮春阳,任燕子穿梭,格外地平静而祥和。他沿着粪土车辙的痕迹,匆匆走向村外菜园。眼前,平阔的麦田更加绿了,而村边的柳树叶已浮动鹅黄,远处的坝里也飘起淡淡绿纱。

明岭大爷的歌声从远处传来,那歌声仿佛更加雄浑宏亮,仔细向远处瞅,明岭大爷正使牛车向小队的地里赶去,歌声越来越远,消失在虚无缥缈之间。忽而又已在用土车子为自留菜地施土肥,有三只喜鹊次第飞到菜地土埂上,在菜畦间觅食,它们听土车子咿咿呀呀及橐橐的脚步声,就飞上了老井旁边的大枣树,春风正摇着它的枝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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