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坡 | 脱网重生（小说）

脱网重生
文|李清坡
自幼生长在穷山沟的老李算是赶上了好时代。十几年前，他将一双儿女留给岳母看管，与妻子一起南下打工，开启自己的“治穷”之旅。
穷山沟长大的老李自有吃苦的资本。他与亲戚熟人一起干零活，起早贪黑，披星戴月，一切脏活累活他都来者不拒。他的妻子进了一家电子厂，虽然加班是家常便饭，但能多挣钱，劳累也开心。两人经过一年多的打拼，经济状况改变了许多。老李与妻子的心事上来了：两个孩子托亲戚看管，能不挂心吗？
这几天，老李妻子每晚都做恶梦。不是孩子气晕了老人就是孩子惹祸被人追打，不是孩子下河玩水上不了岸就是孩子上树掏鸟跌落下来。妻子三番五次要请假回老家，可老李总是不情愿。从遥远的南方沿海回趟老家成本太大，来回花钱不说，请假耽误还少挣，里外翻代价太大。
老李妻子火冒三丈，直骂他是个守财奴，头削尖了往钱眼里钻。
其实老李何尝不想念孩子，只是苦出身的人更珍惜来之不易的血汗钱。老李沉思良久。是啊，上次给岳母打电话，老人家大倒苦水。女孩乖巧听话，男孩顽皮事非，就是个“活张飞”，惹事包，没少了生他的气。弄得身为女婿的老李深感愧疚又无可奈何。
晚上老李一个人喝闷酒，忽然拳锤脑门。“对啊！我何不这样做！”
老李曾与老乡一起给一所学校干过活，由于干得漂亮，颇得校长的赏识。“我何不找张校说说，让孩子来借读。”老李越想越觉得能成。于是，连妻子也没打招呼，就找到了张校。张校热情有加，可也有言在先：“入校必考，过差必退。”
老李回家急急地告诉了妻子，妻子也面露喜悦。
正逢春节，老李回到老家，过完春节便带儿子一起南下，他要让孩子异地借读。
儿子李想倒也争气，考试顺利过关，张校一顿猛夸，老李脸上算贴金了。
李想这孩子，话少内向不老实，学习还真的不错，特别是数学，在班里是数一数二的。
转眼李想来南方学校借读一年多了。孩子的成绩不错，而且在社团活动中也展露头角。在象棋和跳棋比赛中常得冠军，这让老李喜不自胜。家长会上，老李侃侃而谈：“正确引导，释放潜力，未来可期。”班主任带头将掌声送给在兴奋头上的老李。
李想这孩子借读快二年了，离小学毕业不远了。这孩子话少内向，不善主动与人交往。异地上学，口音不同，常口吐方言土语，为此常遭当地孩子嘲讽。时间久了, 孩子心理有了阴影，更难融入这个异域班集体。一次，李想感冒了，课堂上老师询问他怎么了，他说：“我风发了。”班主任一头雾水，孩子们哄堂大笑。课后，“疯发了，疯发了”竟成了班级热词。有几个小屁孩给李想送了个外绰号叫“老土帽”。为此，极大地挫伤了李想的自尊，他变得忧郁寡欢起来。
老李夫妇都看出来孩子表情不对，但追问再三仍三缄其口。
这几天老李正郁闷，孩子小学毕业后去向怎么办？初中借读门槛更高，费用不菲，况且将来异地高考还无法通行。一切因素都指向不可继续。老李喝了场闷酒，一个电话打给岳母，让孩子回老家上初中。
消停两年多的岳母能怎样呢？为了让女婿闺女安心打工，怎么安排怎么好呗！
就这样，借读两年多的李想又回到了放飞童年梦想的老家，他要在老家的镇上完成初中学业。
李想回到老家，儿时的玩伴与他见面熟。李想偶尔冒一句南方校园的话，惹得伙伴们哈哈狂笑，李想便追着踩他们的脚后跟，让他们玩个马爬。找回童年的乐趣，李想内向的性格似乎也张扬了许多。小鸟归林，属于它的林子才有快乐。
老家的孩子，外地归来，自然无障碍地进入镇初中上学。
李想在镇初中安生了一年多，初二时可就“张飞”起来了！
十年前，网吧和电玩如雨后春笋般在城镇的大街小巷冒出。十几台电脑，狭窄的房间，别小瞧这是经营者挣钱的捷径。网吧与电玩像魔方神磁一样抓牢了小少年们的心。宁可不吃饭，不可不上网；宁可不睡觉，游戏必须玩。网络，一张无情的魔网正摆弄着迷失孩子的双手，吞噬着孩子们幼小的心灵。猎奇，好玩，刺激，他们正被步步引向深渊。
镇上的初二班，小公子哥云集，这下热闹了。
李想这个话少内向不老实的孩子很快被他们拉下了水。出入于网吧游戏厅，渴则饮料相伴，饿则大桶面伺候。学习早抛于宇宙之外，什么砥砺奋进，什么改变命运，哪有网吧的荧屏那么神奇与魔幻？哪有电玩那么刺激与疯狂？
李想变了，内向的他潜伏性更强，蒙蔽了班主任的双眼。借故请假外出，一出一晌，谎话连篇，东遮西盖。
李想与众公子哥聚众上网，一起吃喝。谁过生日必聚会庆祝，小小年纪抽烟喝酒样样皆能。
翻校门，夜不归宿，学校为此出布告，发警示，怎奈毒已上身，魔已附体，似病入膏盲，司命之所属！
李想的蜕变苦坏了年事已高的外婆。看管这个外孙是天下最苦的差事，没办法，谁让女婿是个穷光蛋呢！
李想的蜕变让老人大惊。回家除了要钱别无他事。似乎孩子的个性脾气也与以前判若两人，变得麻木冷酷，狠心歹毒。外婆有胃疼病，疼起来总是叫苦不迭。李想很小时见外婆胃疼，吓得惊哭。最近老人吃饭时胃疼呻吟，李想竟烦恼地放下碗筷，只字未说，扬长而去。
老李岳母一个电话打来，痛斥李想倒退，苦劝老李速拿主意。老李安慰岳母，“妈你放心吧，我给他班主任联系，没事。”
教育从来就不是万能的。浪子回头，学校未必都可施以神术。
李想，一个曾经数学优良的孩子，初三时竟一落千丈，连及格都难。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李只知道挣钱，寄钱，他仿佛还在做着接受掌声的美梦。
老李岳母卖花生的五百元钱没及时收藏，随便放在枕头下，两天后翻动枕头，钱竟不翼而飞。谁会入室盗窃？宝贝外孙呗！无奈，一个电话又打给老李，“快回来吧，再晚银行兴许也要失盗了。”老李细问情况，深感不妙，忙安慰岳母，挂断电话后老李四仰八叉躺倒在货场里。
这几天老李再也没心情挣钱了。回老家吧，工不打，钱何来？不回吧，熊孩子闹出个啥事怎么办？老李合不上眼了，躺下起来，起来又躺下。翻出李想还没拿回老家的奖状，老李自言自语：“这娃儿不坏呀！”
手机响了，区号0377，多么熟悉的号码啊！“老李吗，李想是你的孩子吧？他最近参与了一个案件，请你配合派出所工作，回来一趟吧。”老李的头“嗡”的一声，一屁股墩到地板上。
怕啥来啥！曾几何时，家长会上，侃侃而谈，“正确引导，释放潜力，未来可期”，谁知道今天竟将自己的脸打得啪啪的。
简单嘱咐了妻子几句，老李连夜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原来，李想与众公子哥上网玩游戏，开销大增，无钱开支，竟打起了歪主意，他们合伙抢劫了一收废品者的一百五十元钱，事发后全被派出所押了起来。
面对岳母，老李像个傻子一样。岳母心疼女婿，做了几个菜让他平息一下自己。
老李喝口闷酒，骂学校，枉披教书育人皮，教坏了孩子罪不轻！骂网吧，狼心狗肺黑了肝，引人上当跌深渊！骂屁孩，近墨近朱近王八，近了你们坏人渣！
“正确引导，释放潜力，未来可期。”老李嘴里嘟噜着，岳母在一旁惊怕了，“坏了，女婿气疯了！”老李以拳捶头，“骂谁？骂我，骂自己，子不教，父之过！”
十四岁，正上初三的李想被老李从派出所接回的那天，永远定格在他灵魂深处。谁游戏人生谁就会自尝苦果。在本该打拼的年代却选择了通向邪恶的路。人生，本就是一场修行，错轨下的罪恶，可能就修行到了地狱。
提前结束了初三生活，李想的上学之路按下了暂停键。
懵懂的少年哪知父亲的心！老李度过了一段虐人心肺的生活，他需要冷静一下，盘点一下自己的人生败笔，给自己一个交待。
离当年初三毕业还有三个月，正是春暖花开时节。老李带着儿子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第一站，老李选择了有同学在此任教的河南大学。同学知道老李的来意之后，安排专人为他们父子当导游做解说。这所充满着浓浓学术气息的百年学府，让李想开启了浴火重生之路。他知道，天外之外真有天。有人成为社会的栋梁，有人却沦为世间人渣。玉不琢不成器，人生需要改造方能实现华丽转身，美丽的蝶变需要炼狱般的挣脱。
第二站，老李选择了有亲戚在此做厨师的武汉大学。亲戚知道老李的来意后，亲自带他们父子参观这所世纪名校的辉煌成就展览。被打回原形的李想仿佛是一粒尘埃，他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亲戚专门安排青少年戒除网瘾训练营的专家接待了这对父子，训练营吸纳李想为学员。七天训练，李想蜕变，脸上露出了一个正常少年的笑容。
老李再也无心打工了，他要守着这个家，当好儿子的指路人。
金秋时节，新学期开学，人们发现李想坐在了县城一所学校的初二班，而老李则成了李想的专职陪读。
“正确引导，释放潜力，未来可期。”老李念诵自创的“经文”，他信心满满，期盼着那个获全校象棋和跳棋大赛冠军的儿子荣耀归来。
脱网重生，阳光依旧明媚，从网游深渊回归的李想真正懂得了打拼的意义。没有岁月静好，只有负重前行。
从初二读起的李想真正释放了潜力，初三毕业顺利地考上县一高。打拼三年又被一所名校录取，学习软件设计，他将用实力兑现老爸希望之语——“未来可期”。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李清坡，河南邓州市人，网名“墨如水”。一个知天命的耕耘者。喜欢看书思索、喜欢发声评论、喜欢写字涂鸦。宁静的夜晚，掀一页散发墨香的文章，咀嚼每一页书的甘甜，流淌在心间的滋润和着与书中智者的絮语，然后握书而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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