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另一种声音
另一种声音
吕晓花||陕西
庸常生活中少不了目遇之色，耳得之声。有这样一些声音，使我过耳记心，想起来的时候就犹如平静的湖面投下了石子，引起一圈圈情感的涟漪。
那一天在健身房的瑜伽教室，课前冥想的时候，老师播放的禅乐正若有若无地引领大家尽快入定，突然的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女人尖利的哭喊声，平静被打破了，我们这些本来定力就欠缺的学员一个个都坐不住了，回头探望的……交头接耳的……老师面有愠色一再提醒：不要被外界干扰。可是那个哭喊的声音太刺耳，于是就有学员走出教室了，同为女人，这点好奇心是免不了的。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老师无奈地坚持上课。在其后的四十分钟内，那个女人的哭喊声没有停歇过，夹杂了辩解声、劝告声还有打电话的声音。而我也从旁边人的私语中听到了“外地女人”“欠钱”“讨债”之类的字眼。
下课后大家不约而同蜂拥至前台围观，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不合时令的白色连衣裙和凉鞋（宝鸡四月底还是暮春）坐在服务台前的凳子上嚎啕大哭，泪水汗水满脸蔓延，派出所的警察也来了，整个大厅里喧哗吵闹。后来几天在健身房碰见她了，不再哭闹，落寞的在墙角坐着。听说是健身房的一个股东借她几万块钱不还还跑路了。她出资80万，和我们这个健身房的股东合作在汉中开办了一个健身会所，结果经营不善而倒闭，她赔上了全部家当……
若不是真的悲从中来、走投无路，一个女人绝不会不顾形象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声哭闹。她讨回她的钱了吗？她回家了吗？我也无心在其后的时日里八卦这些，只是每每想起她的哭喊声，喉咙里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堵。生活有时会以失败的面孔来回赠我们的初心，我们都能那么坚强吗？
这个春天以来，我一直没听见她的咒骂声。
她是和我同住一个小区的一位中年妇女，精神方面有些问题。在不发病的时候，她看上去普通平常。只是穿衣搭配总不协调，红红绿绿宽宽窄窄随便往身上一套，长年累月绯红的脸颊像极了那些高原女人。因为同住好些年了，大家都清楚她的状况，所以即使她不发病出门在外，也是常常如独行侠孤游，大家都对她避之若浼。不过从来没听说过她有伤害过别人的举动。
一个月中总有两三次，院子里会响起她那高亢的、激愤而又连绵不断的骂声。她毫无顾忌，旁若无人，就站在院子中间的马路上对着大门口喊骂。被骂者何人？为何而骂？无人知晓。那些本地方言中最狠毒最粗俗的骂人之语被她淋漓尽致地渲染到周遭。她声音洪亮，我在间隔好几栋的后楼都听得很清楚。这样的喊骂往往要持续一个多小时。我有时在厨房做饭，有时在家打扫，当那义愤填膺的骂声传入耳膜时，莫名的我就会感到一阵阵的苍凉和悲愤……
好几个月了没有听到她的叫骂声了，在外面也没遇见过她。或许她搬走了，或许她放下了、原谅了曾经深深伤害了她的人和事。希望再也听不见这样的声音，只是当我有时内心纠结于某些事情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
有一天我正在厨房埋头切菜，“咕咕咕咕”的一串叫声引起了我的注意。循声抬头搜寻，原来在窗户外面的栏杆上站着一只机灵可爱的鸽子。它灰白的羽毛，赭红的嘴巴，细长的双腿，伸着灵活的脖子在欢快地叫着。第一次近距离地听一只鸽子的鸣叫，是那样美妙。像是一个渴极了的人在大口喝水，那咕咕噜噜的声音欢畅又痛快。我静静地在谛听，都忘了放下手中的菜。它在栏杆上跳来跳去大概在找吃的，我抓了一把小米推开窗，它刷啦一下就飞走了。我把小米撒在栏杆边上，不知道它还会回来吗？
隔了两天我发现小米都不见了，它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来觅食了，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欣喜。我又放了一些小米，并且把窗子都关上，我怕我惊扰了它的清闲。就这样窗户外的小米没有间断过，有时它飞来吃米，我就站在厨房隔着玻璃远远地看着；有时我忘了放小米，那“咕咕咕咕”的声音一响，我就知道它来了。我还给它准备了一小碗水，让它有吃有喝多幸福啊！能缘遇一只空中飞翔的鸽子，我欣喜如获至宝！
每次出去逛街，在经二路西头商场那边我总要买些咸鸭蛋回来。久居宝鸡这座小城的人对那个独一无二的咸鸭蛋的叫卖声记忆恒久。一个男声，咸——鸭——蛋，简单的三个字，前面鼓足了真气，中间拖长了音调，后面戛然而止，声音浑厚响亮，而且是地道的本地口音。我时常就想到了武侠小说中武林高手的长啸。这叫卖声盖过了大街上的一切嘈杂，字正腔圆，蓄神凝气，听到它你不由得就会停下来买几个咸鸭蛋，因为你会因这声音而毫不犹豫地相信他。
卖咸鸭蛋的人是个胖胖的男人，听说是个退伍军人。十几年了，我记住了他不变的容颜、不变的穿着、不变的自行车、不变的篮子、不变的价格。他在这闹市中行走自己的“江湖”，那独特的叫卖声时时提醒着我：一个人行走世间，“底气”是多么重要……
摄影/网络
作者简介
吕晓花，陕西宝鸡岐山人，居宝鸡城西一隅。70后。喜欢读书，喜欢文字，只是喜欢，谈不上阅万卷书千言。惟坚信文字是有温度的。常怀闲云野鹤心，散淡做人，简善处事，不善能言巧辨，缄默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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