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斐话】端阳到了，要送节了......
端阳快到了，要送节了......
老王铁匠最近一气儿有点烦，他的个细犟儿种每次电话里提到找对象结婚的事情，助找由头推托说么事自己还小，儿子还冒做穿头，不着急找媳妇儿。搞得老王铁匠两个老货，愁的不得结。
其实，老王铁匠最近接到张篾匠家传来的口信，说是铁匠的儿子王细犟儿和他篾匠的女儿张二毛在广东那边自由恋爱了。孩子大了不中留，王家要是没意见，赶紧督促儿子回来把婚事办了。
王铁匠不是随便的人，孩子自个儿找对象他不干涉，但是大家都是农村人，老一辈传哈来的老礼性还是要有的，他得让儿子回来亮亮堂堂的把这门亲戚走活了。但是儿子远在天边，不是说回人助回、说办事助办的。
老王他堂客助跟他出柱儿：你自个的种，跟你一样，天生是个犟儿，你又不是不晓得！你还电话里回回跟他讲找媳妇儿，他多时儿听烦了。二回跟他手机视频的时乎儿，你看我跟他么样的讲法！
老王一听，一刻儿拿出手机，跟他儿细犟儿视频：王细犟儿，你老娘要跟你视频！忙不忙啊？
手机那段的王细犟：忙又么的，你还不是有一阵冇一阵地打电话来，活个生怕我跑了样的！
老王他堂客（以下称“细犟儿他妈”）赶紧接过电话：细伢儿嘞，是我喂，我跟你嚼两句，要得吧？
王细犟儿调侃：姆嘞，有么事好事儿？打麻将走了几个七对子？
细犟儿他妈不开心了：茄！我不光会胡七对子，看那儿还学会了十三幺、清一色。要不信，端阳回来跟我打几盘舍。
王细犟儿咧嘴笑了：信了，信了。要是冇得么事，我助挂了哈！
细犟儿他妈嘴巴一翘，骂道：你个细怪种，冇得事助不跟你姆说话啦？龛你果个儿，算是白龛了。
王细犟儿赶紧赔小心：姆嘞，不是的喂，我是果个想的，要是冇得别事话讲，我助赶紧的去做点事，去赚点钱，回头嘞，再把钱打到你的卡上，把到你做本，胡七对子、捉清一色、搭十三幺......
细犟儿他妈才不眼热细犟儿那几个钱。她自个的儿她有数，说的比唱的好，助是从来冇见他打钱回来，他自个那点工资也只糊得到他自个的嘴儿。
王细犟儿还算细心，视频中发觉他妈手里正摇着一把蒲扇，助问：姆嘞，屋的不是有电扇有空调，你做么事用那个旧吖吖的破蒲扇啦？
细犟儿他妈举起蒲扇，凑到手机镜头跟前，给细犟儿看：怪种儿，你看清楚冇，上面是么事字？
王细犟儿说：不消看得，我细么早你助教我认的几个字“六月炎天热，扇子借不得；不是我不肯，你热我也热”，闭到眼睛我也说得出来！我还记得你说嘚几个字比我的年纪还大！
细犟儿他妈：算你冇忘本，还记得你姆多年前教把你的东西。你今年25岁，这扇子跟到我快30年了。嘚上头几个字少说也有二十七八年了，那时乎，还是你伯用毛笔先写上去，再用灯焰子把它秋黑，最后用水洗，才洗出来这几句黑底白字的顺口溜来。
王细犟儿吃惊：姆嘞，你跟鄂伯原来果早助开亲了？
细犟儿他妈：哪个跟他开亲，是你爹（爷爷）逼到他来问安的。
王铁匠怕他堂客在细犟儿种跟前检他的过，又把手机抢回去，自己亲自跟王细犟儿视频：莫听你姆乱嚼，30年前我才20岁，跟到你爹（爷爷）学打铁，张塆王塆李塆车水一样的转，哽天的忙煞煞，哪有空儿想么事开亲啊问安啊嘚些事情。
王细犟儿不懂：我姆夹一门儿说的问安，是么一回事啊？
王铁匠一本正经地解释：哼哼，嘚个问安哈，那可是我浠水的老礼性老传统了。助是说，订了亲、认了亲的男女青年，到了重大喜庆的好日子，男后生噶要到女方家里送礼、送日子、问日子。
细犟儿抢话了：送礼我懂。我嘚打工的南方大城市里，重要的日子，南方给女方送车子、送房本，我的个乖乖，叫我卖肾也送不起嘚样的大礼。
王铁匠打断他：你那是城市里的一套，鄂嘚嘿儿是农村，不兴发那大的抛。我听你爹（爷爷）说他们五六十年代到了时节送礼也助是开水瓶洗脸盆，好点的人阁送桌椅板凳；七八十年代送手表送自行车，谁家要是送电视机，那助是最舍己的大礼了！
王细犟儿又插嘴：伯，你送鄂姆什么礼呀？
细犟儿他妈又抢镜头，摇着手里的扇子告诉王细犟儿：看到冇，这助是你伯送的大礼！
王细犟儿目瞪口呆：啊？一把扇子？
王铁匠更正道：不是一把，是一担扇子？
王细犟儿搞不明白，翻着眼思量：一担扇子，那是几多啊？
细犟儿他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说：十把，一边五把，扇子柄儿扎在一起，系在扁担两头，看着像一大挑子。你伯挑着扇子挑子前头走，你爹（爷爷）后头压阵。
王细犟儿又搞不懂：伯，你跟鄂姆是包办婚姻哪？还要鄂爹（爷爷）压阵？
王细犟儿他妈笑得果潽：你爹（爷爷）压阵，不是押阵；助你伯那个大犟脾气，谁能包办他？你爹（爷爷）身上扎了个帖袋，来问安的。
王细犟儿这才想起来，他伯还冇跟他讲么事叫问安。助问他妈：姆，问安是么回事啊？
细犟儿他妈说：好比说，你伯前头挑一担扇子来，那叫铺路；鄂屋的也助是你噶爹噶婆收下了扇子，你爹（爷爷）后头搬出帖袋才是大事。
王细犟儿：姆嘞，鄂爹（爷爷）袋里是不是扎了个大红包啊？这是彩礼吧，么叫问安啦？
细犟儿他妈说：你个细怪种还真灵醒，这里头包彩礼你也晓得。你爹（爷爷）你伯两代铁匠，攒不下钱，更莫想包几大的红包；还是你婆（奶奶）嘱咐的，帖袋里头才放了两个银梗子（手镯）。你爹（爷爷）摸半天，先摸出银梗子，又摸出一张大红帖子，生怕人不晓得，大模斯样的举到手上，叫在场的人哈看到了，才放到你噶爹噶婆手上。
王细犟儿：红帖子是么鬼啊？
细犟儿他妈指了指王铁匠：红帖子上写的是水笔字，叫人阁算命的瞎子掐的好日子，还有你伯的生辰八字......
王细犟儿：哦，我懂了，电视剧里演的有，是鄂爹（爷爷）陪同我伯来确定你跟我伯办喜事的日子，是吧？你俩30年前助办了喜事，么隔了5年才生的我？
王铁匠又探到镜头跟前：你姆架子大，门槛高，人硬肘，么会一送日子一问安助答应舍？我跟你爹（爷爷）前前后后送了三年的节，第四年才把你姆接过来！
王细犟儿觉得有趣：伯，那你年年送节，每回助送一挑扇子啊？
王铁匠眼一瞪：么可能光送扇子？五月端阳还送过馓子、八月中秋还送过饼子、九月重阳还割过猪头肉，最后一次送节，那年时兴送收音机，你噶爹噶婆屋的条台上那个木匣子一样的台式收音机，助是我打了半年的铁才换来的。
王细犟儿他妈觉得扯了老半天，越扯越远，赶紧刹车：细怪种儿，真年端阳回来过，要得呗？
王细犟儿：看那儿清明我不是回来了吗？端阳也助一天假，来来回回地赶太麻烦，算了，在哪儿过也是过。
细犟儿他妈说：真年你伯兴的油菜丰收，新榨的菜籽油香的不得结，回来过端阳，姆给你炸油粑、炸搞条、炸拖面吃，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王铁匠觉得堂客啰嗦，单刀直入：细犟儿，跟你明说吧，我也请先生替你掐了个日子，这个端阳节你该回来送节、问安了！
王细犟儿：伯嘞，我连对象都冇找，送么事节，问么事安舍？
细犟儿他妈抢着插嘴：细怪种儿，你莫瞒到我跟你伯。你去年腊月是跟张篾匠家的二毛一路回来的，正月个又一路走的；前一阵清明又是你两个一路回来，然后一路走的......张篾匠托人捎话了，他家二毛姑娘已经承认了你跟她的恋爱关系。反正你俩个是自由恋爱的，我跟你伯不会反对，但是农村的礼性不能丢，送节、问安的路数还是要有的！叫你回来过端阳，也是计划好的，你也该去张二毛家送节、问安、讨日子了！
王细犟儿沉默了半晌，忽然说：哎呀，伯、姆，手机发烫了，哎呀，没电了，哎呀......
视频断了。王铁匠和他堂客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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