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town Sheqi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作者 | 王春兰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宁可食无肉，不可不读书。”每每更深夜静时，总喜欢点亮台灯，仰靠床头，打开书卷，随心读一些自己喜欢的文字，心情慢慢明净澄澈起来，觉得这才是自己希望的闲适恬淡生活。这种对书的亲近和对文学的喜欢，源自于我小学三年级时，教语文的侯家庭老师的那些美丽的“瞎话儿”。伴随着那些“瞎话儿”，我懂得了真、善、美……回想起来，那是四十七年前的春初(当时还是年初升级，一自然年为一学年)，我在桥头公社丁庄大队上小学三年级，教我们的老师换了新的。是位男老师，大概四十来岁，儒雅斯文，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
还记得侯老师第一次给我们上课，自我介绍很与众不同:“同学们，这学期我担任你们的语文课兼班主任，希望咱们这个班集体团结一致，犹如一个富有凝聚力的大家庭。对了，我姓侯，也叫'家庭’。”他随手从讲台桌上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侯家庭”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他漂亮的书法，温和的态度，一下拉近了他和同学们之间的距离。侯老师很少对我们发脾气，有时哪个捣蛋鬼偶尔做了错事，他便在教室里转来转去，在踱步中将不快化于无形，批评的语言中多是关心的成分，责备的话语常常是自责与反思。每当此时，全班同学都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课。爱能融化坚冰，也能催开春天的花朵。在侯老师的教育下同学们更严格要求自己了。他批评人的方法也很独特。比如:“春兰长大一定能长个大高个儿。为什么？”他指着我作文本上的字，说:“腿长呗!”我望着作文本上潦草的字迹，感觉脸上立刻热辣辣的。“春兰好好下功夫长大可能当个作家。为什么?写作文有天赋！”这样高明的批评与鼓励的方法，让你心中受用。亲其师，必信其道。还有一次，我和香同学有点小纠纷，两个人谁也不跟谁说话，甚至发展到两人见面，她“呸”我一口，我“呸”她两下，场面很尴尬。侯老师发现后，就把我先叫到他的办公室，和颜悦色地说:“春兰多会事，香咋就惹着你了？我知道你是一个讲理的孩子，生气自然有生气的理由。但是这又不是深仇大恨，犯不着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一会儿我把她叫来，你主动点，说声'对不起’，又不会掉皮掉肉，这一页都掀过去了，还是好朋友，咋样？”
其实我俩就是为了一句话，经侯老师一劝说，我也有点后悔了，正好老师给个台阶，就下来了。类似这样的例子很多，侯老师都能轻松化解。我们的班级是全校师生公认的模范班级，同学们不仅爱学习，而且守纪律，思想觉悟高。
上世纪70年代我们学习的课程都比较简单，很多时候我们都在听老师讲“瞎话儿”中学习的。说起讲“瞎话儿”，这可是侯老师的强项，他的故事的主人公永远叫王小合，什么样的故事都能套到王小合身上。所以他的故事永远都是下一集更精彩。他把同学之间发生的事情也编进了故事里。德同学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上面有几个姐姐，他被娇生惯养得自私又懒惰。这天侯老师来上课，看见讲台上有一小堆垃圾，地上老婆婆画梅似的东一扫帚，西一扫帚，他心里就有数了。他把民间故事上的《懒汉吃饼》改编成现代版的故事，安到王小合身上，在教室里开讲了：“话说早年有个小孩子非常懒惰，吃饭都让妈妈喂。有一天，妈妈要到外婆家去，临行前给他烙了一个大饼，相信足够他吃几天。妈妈把大饼中间掏个大洞，把饼挂在王小合的脖子上。妈妈走后，他饿了就咬一口，再饿时又咬一口。两天后，面前的饼快吃完了，只剩下一指多那个圈，如果他动动手把脖子后面的饼转到前面，还够吃两天，可是他懒得动，最后被活活饿死了。”他讲到这里，面带微笑地望着我们，“我们班是不是也有王小合的兄弟姐妹呀？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懒得干呢？”那一刻，德同学意识到自己错了，红着脸低着头走上讲台，把讲台桌收拾得干干净净。教室里响起来雷鸣般的掌声，这掌声是送给知错就改的德同学，更是送给循循善诱的侯老师。
三、张口就来的“瞎话儿”，治疗作文困难的“药引子”
侯老师是个善良而实在的人，学校最后一节课其他老师都不愿上，孩子们也心慌慌，意乱乱地学不进去。每学期分课，侯老师的最后一节课最多。不过，他上最后一节课自有他的巧妙上法。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未响，同学们已经坐得整整齐齐了，侯老师又有一个故事要送给我们。只听他咳了一声，清清嗓子，侯老师的有趣“瞎话儿”便开讲了：“早些年割麦子，正晌午头，红杠火日头，天上像下了火，人们又困又累，又渴又饿又乏，割一把麦子仰仰脖子。这时麦垅越来越少，一只肥嘟嘟的兔子从麦垅里跑了出来，假如你在场，你会怎样？”这一问，犹如一石激起千重浪，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追呀！”“抓住它！”“大家围个圈，把兔子围在中间！看它怎样突围！”……这时大家情绪空前高涨，一张张激动的小脸像抓到了兔子一样兴奋，侯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麦地里的意外收获》，让我们发挥想象，把抓兔子的过程写得越离奇越精彩越好。我们一个个立刻陷入沉思，都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子，不一会儿教室里传来“唰唰唰”的写字声，一篇习作就这样轻松完成。真是高效而有趣！多年后回忆起来仍为侯老师的轻松作文教学法叫绝！
我们上学时每到收麦时节，集体要组织学生“先搂麦”，“再捡麦穗”，争取做到粒粒归仓。老师们被分配到各个生产队，带领学生们拾麦穗。侯老师被分配到我们生产队。侯老师吃过饭早早来到拉过麦子的地头，我们唱着“我是公社小社员，手拿小镰刀呀身背小竹篓，割草积肥拾麦穗，越干越喜欢。”搂麦时，他还给我们讲王小砍柴的故事。刚开始每张耙子紧挨着，走着走着却集在一块了。偶尔有谁捡到一窝鸟蛋，高兴得像吃了花喜团一样，又唱又跳。侯老师就给我们讲“乌鸦反哺”、猫头鹰夜晚捉田鼠、小燕子捉害虫等故事，让我们认识到小鸟是人类的朋友。捡到鸟蛋的同学悄悄地把它们放回到原处。头顶是火球般毒辣辣的太阳，耳边传来徐徐的带着清风的动听故事，加上我们红小兵对党的一片忠心，整个麦假，我们过得充实而快乐。
因我幼时体弱多病，父母给我认了干爹，故入学时我就随干爹姓叫刘世兰，我起初也挺喜欢这个名字，觉得有点诗意，后来与同学发生争执，被叫做“烂屎”，我很不爽。我从小就行动力强，立马给自己更名为王春兰。侯老师来上课了，他细眯着眼睛，拿着我的作文本，端详半天封面，抬起头，慢条斯理地说：“改得好，春天的兰花，空谷的幽兰，好！很有诗意！”大家都鼓起掌来。那个叫我“烂屎”的香姑娘惭愧得低着头。侯老师总是这样，他从不问我们为什么，他像有魔法似的总能看透孩子世界里的一切，并能很好地解决。我的担心怕被当堂问及完全是多余的。侯老师又接着说：“我原来的名字叫家山，也许是父母的期望吧，我给自己改名为'家庭’。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我希望我们班的同学和睦相处，相亲相爱，让我们三二班成为一个永远让人怀念的大家庭。”“哗哗哗”，掌声雷动，我们激动得小脸通红，一群十来岁的孩子簇拥着一位风华正茂的老师，笑意写在脸上，欢乐留在心底，幸福刻在记忆里。
据说侯老师上过私塾，有很深厚的国学基础，什么“赵、钱、孙、李、周、郑、王……”，什么“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什么“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他不在课堂上讲，因为那些在当时都是“反动思想”，只有我们一起走在放学回家或上学来的小路上，他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侃侃而谈，我们听得如痴如醉。当年我们最爱听“司马光砸缸”、“苏秦悬梁刺股”、“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一个个故事励志又益智，让我们听得热血沸腾，一颗爱学习、报效祖国的种子在心中萌芽。明明该拐弯进村了，却仍跟着侯老师再走一程，只为了多听一段心心念念的有趣故事。有时纵然被妈妈责罚，但仍不思悔改！人生就是一段段时光的集合。遇见谁陪你成长，那都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庆幸自己求学问道时，得遇良师，犹如遇见了光，照亮了最好的自已！岁月荏苒，一晃将近半个世纪。昔日我师风华正茂，诲人不倦，春风化雨，呕心沥血育万千桃李芬芳。教化之功，家乡教育辉煌，恩师德高望重，功莫大焉。现如今，老师已高寿九十，鹤发童颜、精神矍铄。退休后定居南阳，安享晚年，子孙孝顺，天伦融融。听说我要去看他老人家，亲到公交站旁去接。萧萧寒风中，遥望老师拄杖而立，我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可怜天下老师心！早几日，同学发来照片，侯老师九十大寿，一大家子的幸福，"家有老，是一宝呀！"巧的是老师的儿子我们又是同窗好友，听说我最近也张狂着写些"小石腐块"，老师很高兴，言说我还有一肚子家乡好故事哩，不知你可否还愿意听？我头点得如捣蒜，诺诺连声。侯老师，谢谢您的言传身教，我这辈子最喜欢最开心的事，就是听您说"瞎话儿"！王春兰，社旗县大冯营镇万庄人。幼时家贫，右手握锄头，左手不释卷，学习机会格外珍惜。及长从教，春风化雨，三十七载，辛勤耕耘，不问收获。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如今退休在家，含饴弄孙，尽享天伦，闲来写写小文，抒抒情怀，且行且歌，岂不快哉！
乡土文学《乡土赊旗》（Hometown Sheqi）发布
总编 | 赵华胜
总顾问 | 王学章 王书义 梁铜勋 刘永科
特约作者 | 晓辉 丽萍 尚钞 春雨 松克 春兰
特约美编 | 穆青冬
（所有排名不分先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