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台探访】记民间天文奇人栾巨庆——一份写晚了的回忆录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前言
他们的眼睛望着金银财宝和官帽上闪烁的顶子,栾来宗的眼睛却在仰望着灿烂的星空。
——莫言《望星空》1994年8月28日于高密
1
这是一篇星台君两年前的拜访之行的回忆
当初之所以给这个公众号定名为观星台,就是因为少微我想做一个主讲古天文与传统术数,玄学之间那些有趣的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一个公众号。
不过后来由于个人强烈的偏好和任性的码文风格,于是观星台日常不观星,天天写星台君那阵子搞的民间土味玄学探索,然后就变成土味台了。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算是古天文相关的内容了,讲一讲一位极大的影响了星台君的古天文学习和探索旅程的老前辈——栾巨庆先生。
这是一份完全以写实为宗旨,主要记录星台君拜访栾老时的心灵震撼的拜访回忆录。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在本文推送的今天,也正是栾老逝世两周年的纪念日,就让星台君以本文作为对栾老先生的纪念。
愿栾老正在他一辈子所仰望的星空之上荫庇着我们这些后学。
愿其一生所遗留的宝贵知识财富,能早日真正的造福人类。
2
古代军国星占学的迷思与桎梏
大部分人都并不了解古代星占学,只知道荧惑守心三垣二十八宿等很宽泛的概念,却不知道古星占到底是怎么实际操作的。
在这里星台君先讲结论——古星占学毫无卵用。
之所以这么说,原因就在于,古星占学中许多占法,都是源于古人对天文现象有着不成熟的理解和天文机理探索不够深入所YY出来的东西,许多都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或者是古人随着对天文的认知的不断进步自己都推翻掉的东西。
举几个通俗易懂的例子,就从我国最早的星占著作,甘氏和石氏的星占学说起,
比如《史记天官书》中描述道:“故甘石历五星法,惟独荧惑有反逆行”,而后文中司马迁通过对行星运动的考察说到“五星无出而不反逆行”,也就是说,春秋时期的人们很有可能认为五星只有荧惑火星会逆行,到了汉朝大家才明白,原来五星都会逆行。
比《史记天官书》晚出200多年的《汉书天文志》中也描述道:“古历五星之推,亡逆行者,至甘氏,石氏《经》,以荧惑太白为有逆行。······皆非正行”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古人到此时还是完全没有明白行星逆行是行星视运动中的固定规律,才不是五星故意要逆行然后警示世人的,所以五星占中关于行度失常的一系列占法都是坑。
就比如《乙巳占》中出现的大量描述行星运动规律的术语,其中就有一些运动轨迹完全不可能会出现。比如里面描述的——
勾者,一往一返,如勾之状。
巳者,往而返,返而又往,再勾如巳状。
这里的巳现象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行星逆行只有地内陆外行星的两种视觉运动情况,绝对不可能出现连续两次的逆行,所以巳这一现象是完全不可能存在的。
讲完了古星占中对行星运动的不充分认知,基本上就排除了日月五星的合舍凌犯现象的大部分星占意义。
除了行星的认知不足造成的星占中的这个坑之外,就是古人对于恒星观察的不足,导致的一些问题,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岁差问题。
例如
狭窄的觜宿与觜、参颠倒
按照中国古代的天文家传统,他们会在二十八宿的每一宿中选择一颗星作为“距星”,从通过此星的赤经线数起,至下一宿距星的赤经差即为该宿的赤道宿度,或称为“距度”,二十八宿围成一周天的总距度为325.25度(不同于现在通用的圆周360°,但可作等比例换算)。距度反映的是每一宿所代表天区的阔狭程度,而觜宿天区则是二十八宿天区中最狭窄的一个,这也表示觜宿距星与参宿距星的赤经差是二十八宿相邻两宿距星中最小。据宋代的文献记载,觜宿和参宿距星分别为猎户座φ1(觜西南星)和δ(参中间三星之西第一星)。笔者利用天图(Skymap)软件,算得公元1000年时以上两星的赤经差为13' 49.2'',所以当时觜宿的距度仅为0.233度。
自西汉至元代官方修订的历法中,觜宿距度最多不过2度,最小为0.05度。距度之所以有所变化,乃是由于岁差的原因,使得觜宿天区不断变窄,而使参宿天区不断变宽。但古人对岁差现象缺乏理解,往往把觜宿距度变化的原因归之于历代选用不同的距星。而更为“严重”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觜宿的距度会慢慢地减为0。经笔者计算,在公元1251年,觜宿距星赤经尚在参宿距星之前一点点,但到了下一年,觜宿距星就移到参宿距星后面了。这就相当于觜宿和参宿的位置调换了,但因为变化极其微小,当时的天文观测仪器又存在一定误差,所以并没有人发现这一现象。
到了十七世纪,欧洲天主教耶稣会陆续派人员来到中国传教。其中精通天文学的传教士如邓玉函(Johann Schreck,1576~1630)、汤若望(Adam Schall von Bell,1591~1666)等人,更协助当时的高级官员徐光启等改革历法,其成果即为《崇祯历书》。在《崇祯历书》中,恒星首次采用数字命名,并以各宿的第一星为距星,而觜宿一亦从传统的猎户座φ1改为较亮的猎户座λ。但觜宿不论以哪一颗星为距星,也改变不了参前觜后的事实。当时的主管官员也报告了这一观测结果,向皇帝说明觜宿距星已经“侵入参宿二十四分”。需要说明的是,此时已用西法,分周天为360度,1度为60分。
《崇祯历书》还没来得及颁行,明朝就灭亡了,清朝政府便将此历书改为名为《新法算书》颁行天下,参前觜后也成为了官定的顺序。但这样一来,却引起了传统保守人士的反对。据黄一农先生的研究,这些反对的声音主要基于算命术和择吉术。原来,古代术数家曾把东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西方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及南方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按顺序与与木、金、土、日、月、水、火等七政相配,循环不断。每宿又各配一灵禽,当中包括我们熟悉的十二生肖,如角木蛟、亢金龙等等。觜宿对应火,灵禽为猴,故称觜火猴;而参宿对应水,灵禽为猿,称为参水猴。在传统的历书中,每日都会依次配上二十八宿以断定该日行事的吉凶,觜、参颠倒将会在整体上颠覆整个体系,从而造成混乱。此事一直至乾隆朝修《仪象考成》时方得到解决:取参中间三星之星第一星即猎户座ζ为距星,觜宿一仍为猎户座λ。这样一来,天空中的实际星象与传统的觜前参后顺序又再相互一致。
还有就是古今的恒星显灭有变,有些星其实已经消失只能再找,例如下文。
《星经》勘误
据星经所载,五帝内座五星、内厨二星、势四星、杠八星、御女四星、天柱五星、大理二星、天床六星、今仪象志无。传舍今八星,华盖今四星,天牢今一星,六甲今一星。五诸侯五星今无。即位今十星,常陈今三星,库楼今九星,柱今十四星。折威今无,帝席三星今无。骑官今七星,元池今四星。天籥八星、农丈人一星今无。鳖今十一星。天田九星、离珠五星今无。右旗今八星,九坎今四星,天存今二星,罗堰今二星,十二诸侯今十二星,扶匡今四星,司危今一星,天垒城今五星,离瑜今二星,败臼今二星。八魁九星今无。羽林军今二十四星,土公吏今一星,螣蛇今十八星,人星今四星,杵今一星,臼今三星,天钩今六星,天钱今五星,盖屋今一星,土公吏今一星,天厩今三星,天溷今四星,九游今八星。咸池三星今无。积水一星,天稷五星,天庙十四星,东瓯五星,土司公四星,军门二星,器府三十二星,今全无。军市今六星,青邱今三星。
以上,古星占中的行星和恒星内容都被否的差不多了,还有可以否的,就是分野问题。
分野说白了就是天上某些区域对应地上的某些区域,当你观察天象发现异样的时候,就要将异样的星宿区域对应到地上的国家,比如荧惑守心,心宿对应宋国,所以才有了退避三舍的典故。
然后现在大家都知道地球是圆的了,所以分野这个理论也早已凉凉。
而星台君其实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古星占学中存在的这些问题,所以在古天文和术数探索上也就一度陷入了迷思,
作为许多术数的立身之基的古星占学都有着这么多的错误,都早已证伪,我们为何还要痴迷于研究这些玄学的东西呢?
这种低潮和低谷的玄学探索状态困扰了星台君许久,而后在一天夜里,我发现了栾巨庆先
生的所提出的行星对应区理论,并且惊为天人。
后来得知栾老先生年事已高,便当夜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见栾老一面,才开始了探访栾老的行程。
3
栾巨庆先生的行星对应区理论与基于此系统下的灾异预测体系
栾巨庆老爷子的行星对应区理论其实是基于其爷爷栾来宗的启发,其爷爷经历了清光绪之旱,于是想到了,这场旱灾与明朝的崇祯之旱是否有联系?然后基于一些很基础的古天文常识和常识推理,就明白了如下道理。
天上会动的行星只有日月五星,其余的恒星都是不动的都只是坐标而已,所以真正的天象变幻莫测,指的就是日月五星,所以天象的核心就要考量日月五星。
《书经》云:“箕星好风,毕星好雨”,又云“月之从星,则以风雨。”《诗经》又说“月离于毕,俾滂沱兮,”说明可能起关键的并不是星宿之恒星,而是月之从星,则以风雨,而星宿所做的只是坐标而已。
直觉系思维:有类似的行星运动星象,就应该会有类似的灾异
了解了如上差不都三条之后,再经过他们的生平观察,最终总结了这么一套体系——行星对应区理论。
(栾巨庆《星体运动与长期天气地震预报》书影)
在这套体系中,基本上废弃二十八宿不用(只是当做坐标系参考),而是直接的尝试将天球用赤道坐标划分区域,赤经赤纬所规定的某些区域对应地球上的某些区域,而后以行星的对应分析行星力量对该地区的影响,比如若是金星水星长期一同影响某个区域,某个区域就可能当时会发生洪涝灾害。
(栾巨庆《星体运动与长期天气地震预报》书影)
然后栾老先生就基于这套理论与历年的天文气象数据进行对比,取得了惊人的成果。
(星体运动与长期天气,地震预测第二版中的黄河流域百年对照检验)
除此之外就是栾来宗曾经在其著作《天文与农时》中试着总结的古人为何会习惯用60甲子作为一循环的规律来预测天气,比如像是《娄景书》《黄帝内经》运气学说这样的东西存在,最终也提出了根据实际的行星回归周期的公倍数得到的,水土木三星会合59年大周期和水土木金四星会合237年大周期的天气循环说,对于研究术数理论的人来说非常具有启发意义。
栾来宗在《天文与农时》第五篇《论六十花甲与六十年天气周期》中写到:“以吾之见,日、月、五星定天气之异变。五星定旱涝,如棋之分胜负,虽取决于一子,众子皆相关焉。天气有二百四十年之大周期,从中若能得出相似之天象,即有相似之天气之规律,天气异变之预测,则有据矣。吾之所言,待大周期记录齐全时,是非自明。望后人继之以诚,遇难而不退,有成而不满,盈坷而后进,至诚而后神。”
栾来宗的设想是,天象有四个“花甲子”即240年的大周期(栾巨庆后来计算,这个大周期实际上是237年),气象也必有240年的周期。如果有六代人前仆后继,每代人观测记录40年,就可以记录下四个花甲子(240年大周期)天象和气象的对照,后人不就可以“按图索骥”预报天气、指导农业生产了吗?
而现代气象学记录发展已有100余年,所以星台君相信再过两代人,行星对应区理论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4
星台君访栾巨庆先生的回忆记
在注意到许多对栾老的记述性文章或者报告文学,都是出自内蒙古的一位记者——佟佩老师之手后,星台君就及时联系到了佟佩老师,并表明了来意,佟佩老师也欣然的帮忙安排了星台君与栾巨庆先生会面的行程,并且表示老爷子身体抱恙了许久,本来都是谢绝门客了,正好前阵子恢复了一些,老先生家人才刚刚允许会客。
(佟佩老师的长篇报告文学——《栾巨庆猜想》)
栾巨庆(中)与曾支持栾巨庆创办天文气象、地震长期预报研究所的老区长李英文(右)接受内蒙古电台记者佟佩(左)采访
访栾老先生是在2015年的5月2日,天气还灰蒙蒙的有些下雨,星台君来到了潍坊市寒亭区栾老现居地所在的巷子,等待联系到的栾老之孙栾玉章,不久后栾玉章先生骑着自行车过来了,然后邀我入内院拜访栾老先生。
(栾老家门口平淡无奇的对联)
由于碍于礼数,当时没有好意思拍摄栾老家内的布局情况,而当星台君一进入栾老家看到里面的陈列和摆设,只能用震撼来形容。
一个并不宽阔的普通平房大小,书桌案头摆着一本地摊上常见的《黄帝内经现代白话本》和15年当年的《紫金山天文年历》,几张普通的演算纸,其他的别无长物。
在书桌的右侧是栾老的书柜,里面摆放着所有刊登过栾老文章的杂志们。
而在墙头上,有着栾老一生所获得的各类奖项牌匾,和名人们提到和支持栾老时所说的那些语录(比如本文开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
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我似乎能够看到栾老的一生,因为他的一生本就如此纯粹。
(上述图片由栾老的弟子郭保礼提供,与当时星台君的所见有些许差别)
当时是约上午11点左右,不过栾老依然还在休息,于是星台君就在书房内耐心的等候栾老,栾玉章先生也就前去服侍栾老起床了,栾老当时牙口不便,换上假牙用了些时间。
而后栾老颤巍巍的出来了,我们都坐在沙发上开始了交流,栾玉章先生表示栾老年事已高,耳朵也不太好使了,此外身体也略差了,不能过长时间攀谈,不过也让我不要紧张,跟栾老交流便是,他会在旁边作为翻译辅助我们交流的。
于是星台君就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讲述了自己学习古代天文学的迷悟和思考,以及为何如此崇敬栾老的理论和其成就,并询问,自己如何能够更多的学习到栾老的知识。
这些疑问得到了一一的解答。
而在中间星台君发现了几个很重要的有趣的地方,
就是当星台君表示,栾老的工作实际上是在搞当代的分野时,栾老似乎完全不明白我说的分野是什么,而后我们用笔和纸写下了分野二字,栾老也似乎并不熟悉这个概念。
其次就是星台君表示栾老的书中提到了岁差导致的恒星星区推移的理论,对我启发非常大,栾老也似乎并不熟悉岁差是什么,然后这两个话题都被跳过了。
这两点极大的震撼到了星台君,也就是说,栾老非常可能完全没有学习过古代星占学(也确实由于其文化水平而言,古文可能过于晦涩,加上以前的信息不发达),而是纯粹的在其爷爷栾来宗的启发之下,直接的通过观察和思考,直接的导出了行星对应区的理论。
这就更令星台君佩服和惊叹了。
此后星台君又参观了栾老的日常工作记录,发现栾老的日常生活确实是一有空就去研究行星对应区理论。并且研究的方法依然是根据每年的《紫金山天文年历》手动绘制二心天象图,然后查询中央气象台的相关报道予以验证。然后我们也聊起了15年4月25日的尼泊尔大地震与天象之间的联系等等等等。
后来栾玉章先生告诉我,近些年每年的《紫金山天文年历》都是栾老的粉丝们集资为栾老购买的。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然后星台君渴望能够学习到更多老爷子的东西,这时星台君才知道栾老有第三本专著的存在,即《星体运动与长期天气,地震预测第二版》,于是征求可否购买,栾老本想售予我,后来看到我远道而来送来的一些水果和礼品,并且也表示后生可畏,希望我在自己所学的专业上能够更好的分析和学习栾老的体系,于是赠给了星台君其第二本著作,并且翻开到该书后面的栾老新开发尝试的气象地震预测的加减分系统,表示这部分内容是可以软件化的。
希望星台君能够未来结合现代知识对这些东西进行更深入的研究。然后也赠送了我一本已经发黄了年代久远的的《北京文学》杂志,里面有着栾老的文章刊登,作为星台君此行的纪念。
在道别之后,星台君结束了这次拜访的行程,而内心的震撼是久久不能停息的。
因为我已经确定了,栾老果真如那些传记所说,一生都在用最笨的办法研究着最为精妙的天象运动和天气地震预测理论。并且可以推测他并没有受到古代星占学的启发,而就是根据其爷爷所留下的《天象与农时》的启发,最终用了一生的时间,受尽了各种苦难,最终开创了一片天地。
让我十分感叹,一介凡人,真的是可以通过至诚之道窥得最高深奥妙的天机。
我相信黄帝内经中,许多深入的地方,栾老是看不完全明白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通过惊人的直觉推算行星会合周期,最终修正其祖父的4甲子理论为237年。
我也相信在信息如此闭塞和不发达的上个世纪,栾老由于没有上过大学,都是只能根据当时所有自己能收集到的书籍来研发行星对应区理论的,但是这也并不妨碍他通过多年的时间的笔耕不辍和不断的上访和在民间呼喊,最终获得了体制的注意,并获得了他所梦寐以求的研究环境们。
不过非常令星台君惋惜的是,可惜栾老真的没有赶上好时代,实质上二心天象图的绘制在电脑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对于懂编程的人来说不过是几小时的事情。栾老毕生大半的精力,在现代的今天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做到。
(一位前辈用几小时的时间就导出来的六百年间所有出现大型地震记录的年份的天象图)
我相信栾老若是能够出生在这个时代,其理论成熟度和完备度绝对会不止这个水平。
所以至今星台君都在感叹,栾巨庆先生,真的是星台君所见过的最纯粹的一个人,你可以说他一直在土味研究,但是他的造诣和一艺精深最终所达到的高度,绝对是寻常人类所望尘莫及的。
5
栾来宗的遗著《天文与农时》
栾来宗呕心沥血之作《天文与农时》手稿毁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那场无知者的“文化浩劫”,幸得栾巨庆记忆力惊人,80岁时尚能背诵并默写部分篇章。此《天文与农时》专著出版恐无望,权且抄录如下,供需者参阅,并以此敬祭栾来宗先生。
天 文 与 农时
栾来宗(1857-1927年)原著
栾巨庆(1926- 2016-10-27 )默写
序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食以农为本,农以食为天。播种得时,丰收之基,失时则空劳无功。孟子曰:“勿夺农时,五谷不可胜食。”为知天时,伏義氏完阴阳、画八卦;神农氏定八节;夏修历书,尽应寒暑往还,季节交替,留传后世,指导稼穑。然天有异常之变、水旱之灾,自古至今,不知其源。
以吾之见,唯太阴(月亮)、五星(金木水火土星)之千变,可应天气之万化。具天象与天气之记载,两者相对,可得天象似则天气亦似之实据。五星满周期之日,即功业告成之时……然此数代人相继方可期……
以多个丁巳之旱、明崇祯之旱到清光绪之旱可知,气象不只具六十年之周期,亦具约二百四十年之大周期。大周期记录齐全之时,是非自明。从中若得出,有相似之天象,即有相似之天气,长期天气异变之预测,则有据矣。
吾据此验证经、传之记载,如《书经》云:“箕星好风,毕星好雨”,“月之从星,则以风雨。”经吾观察,于涝年,月从毕星前后数天皆雨,不从之日亦雨;于旱年,月从毕星则无雨,不从时亦无雨。由此可证毕星非雨星也。
又如《黄帝内经·气交变大论》:“岁金太过,燥气流行,上应太白。”经吾观察,金星既主旱,又主涝。由此可见,古之记载,只言其当然,未述其所以然。但不能薄古而厚今,今胜于古,反不及古。凡见于经传者,皆出类拔萃之人。应以今之知,辨古之谜,去迷存真,以归更新,方有所进。今之迷者,应解于后之知者,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
以吾之见,唯太阴、五星之千变,可应气象之万变。待有二百四十年天气与天象之记录,两者相对,若得出有相似之天象,便有相似之气象之实据,前知一年之天气异变,即成现实。此事业非一两代人可成,务须数代意志坚强之人前仆后继方能实现。
《中庸》云:至诚之道,可前知。故至诚如神。望后人继之以诚,而穷天之异变之数,后自预测如神,天终可知也……斯诚,纵求之不中,亦不远矣!”
一篇 论天地之谜
谈天地之谜,古今不一。古之博者不如今,今之博者不及后,此推陈出新,能逆之道也。
古之智者,皆以天动而地静。孔子亦曰“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此天动也,世人皆信之,此眼见为实也。
今之智者曰地亦球也,周旋之而成昼夜。言于知者,知者信之;航海者证之;日、月之食证之;故知者信而不疑。言之于不知者,则否之曰:“人居球上自转而下,上、下之而不觉。吾人虽愚,不敢信妄言。”此天地之迷人者乎。
凡事愈研究,愈光明。既知旧说之不可过泥,亦当知新说之不可全信;前日之是即今日之非,今日之是又安知不成后日之非?学者当自勉。宇宙真理之阐发尚待于后来者也。故革前人迷时之论,树今人之知,非薄古而厚今。今仍有未解之谜而谓之不解,望后人无泥前人迷时之见而不前也。
二篇 论阴阳变化之理
前人以日为太阳,月为太阴;视之日为火,月为水;试之日出而暖,月出而寒;分之,日、月同形而性异,故曰阴阳和而万物生,此前人有据之论也。
今人已知月非冰,夜之寒无日之暖也。又知地亦球也,真冰者地球也,太阳以极热之火,熔地球极寒之冰,则阳气下降,水气上升,而气象万千,此阴阳和而万物生。故阴阳之合而属气象之始也。
气象虽源于日,古人预测风雨而不言日者,盖因日运有常而无变也。“月从毕则雨,月从箕则风”,此经验之论也。然吾观之,涝年月从毕有雨,不从亦有雨;旱年月从毕无雨,不从亦无雨,可证:毕星非雨星也。
今知毕、箕二星者,二十八宿之属也。毕居天赤道之北,箕居其南,毕夏日之所处,箕冬日之所在。日从毕为夏,月复从之则雨;日从箕为冬,月复从之则风,此夏雨而冬风,此日、月同位故也。古人不知南(半球之)夏即北(半球之)冬也,故曰月从毕则雨,从箕则风,虽言之不透,但以知其当然而不知其所然者,时代之不同也。由此可知月能生风,如潮汐之随月也。冬为风,夏为雨,日、月聚风为雨,夏季是也;无日、月聚气成风,冬季是也。
三篇 论二十八宿与五星之分
古之测风雨,皆宗月之从星。星者二十八宿之毕、箕也。夫此宿异于众恒星者,其位于黄、白、赤三道间,如江河之灯塔,日、月五星运行黄白二道之间,望之经过,实则甚远,以其恒而少动,可因之定四时,记岁月。吾认为其有常而无变,故不能因之定旱涝、测风雨。
唯五星运行于黄、白两道之间、有迟速、有顺逆、有远近、有分聚。五星虽少,如五音之变不可胜听,如五色之变不可勝观。知常者易,知变者难。唯五星之千变,可应气象之万化。五星之定旱涝,如棋之分胜负,虽取决于一子,众子皆相关焉。
天气有约二百四十年之大周期,若从中得出,有相似之天象,即有相似之天气,长期天气异变之预测,则有据矣。
四篇 论五行与五星
《黄帝内经》曰:
岁木太过,风气流行……上应岁星(木星)
岁火太过,炎暑流行……上应荧感(火星)
岁土太过,雨湿流行……上应镇星(土星)
岁金太过,燥气流行……上应太白(金星)
岁水太过,寒气流行……上应辰星(水星)
岐伯按星名,以五行生克,论五星应风、暑、湿、燥、寒之变,此泥于五行之说矣。
经吾观测五十六载,金星“内伏”(金星运行于日、地之间为下合、内伏)于井、鬼(乃二十八宿中两恒星名)之分者七次;其“内伏”期正值暑伏大雨之时,其距地球既近且慢,而山东一带大涝三,大旱三,平年一。金星七次“内伏”,非旱即涝,由此可证,太白非燥星也,木、土、火、水四星亦然。
表如下:
光绪二年,金星内伏井、鬼之分 华北特旱(1876)
光绪十年,金星内伏井、鬼之分 山东大涝(1884)
光绪十八年,金星内伏井、鬼之分 山东大涝(1892)
光绪二六年,金星内伏井、鬼之分 山东大旱(1900)
光绪三四年,金星内伏井、鬼之分 山东涝年(1908)
民国五年,金星内伏井、鬼之分 山东大旱(1916)
民国一三年,金星内伏井、鬼之分 山东小旱(1924)
以吾之见,日、月、星影响天气异变,如棋势,势成则旱涝定。应以全球为一体,南、北半球为彼此(此夏则彼冬)。全国宜分五大流域,旱涝亦应分彼此(此涝则彼旱)……此吾四十年闭门造车之论也,望验证于后人。
(栾巨庆注:我祖未曾亲见五大流域之天气,故曰闭门造车,望验证于后人。)
五篇 论六十花甲子与六十年天气周期
《黄帝内经·天元纪大论》“七曜周旋、寒暑驰”。“凡三十岁,为一纪;凡六十岁为一周,不及太过斯皆见矣”。
前者言天气之变化,由日、月、五星运行而形成;后者言天气旱涝之异变,由三十年与六十年之周期,此两者皆有实据之论也。惜者,将天气异变周期之源,不归之于七曜,而归之于五运六气。其以五运(地之五行)六气(天之三阴三阳)两者之循环周期,三十岁为一纪,以天干与地支两者的循环周期六十岁为一周,如此之推演虽然简易,但失其真源矣。
以吾之见,木、土、水三星会合周期近乎甲子更迭,实则59年;太阴之行,有18年循环;五星布局,有237年周期……有此周期而后有天气之周期;土、木两星之周期有物、有形、有周期;五运六气无物、无形,只有人为不变之周期;岐伯失其实源而不用,取其人为之虚设而信之。此天不测之源也。
秦代历书学者已算出,木星每一百四十四年,多行一年之度;土星亦不足三十年运行一周。若经五个一百四十四年,原在冬至之木星,已在夏至矣。若按整数循环之五运六气预测旱涝,焉能相符。
大旱之年,良田变赤地;大涝之秋,家园成泽国。云之集聚,何力所能,唯五星之势应之……吾之所谈,大周期记录齐全之时,是非自明。吾作此五论,望后人继之以诚,方能遇难而不退,有成而不满,盈坷而后进,至诚而后神。
栾来宗在《天文与农时》中,对历年的天象、天气、物候和农作物的丰欠等,作了大量的记录。在星象方面,以黄道十二官为标志,记下了金、木、水、火、土五星各时期的位置,以恒星结合月影长短测定了各年度月亮回归方位与旱涝;物候方面,记录着每年杏花开放、白杨吐穗、蜜蜂蝙蝠出洞日期,天气异变时的动物征兆,丁螳掩洞、蚂蚁搬家、蛇过道等等。至于天气记录尤为详尽:晴、阴、风、雨、雷、电、雹、雾、霜、霰,大小不漏,时间、程度、风向一一标明,前后计四十余年,直至生命最后一息……
(上述资料摘自1992年版《潍坊文化通鉴》、1988年版《潍县志@人物编》)
栾巨庆曾在七十多岁时注曰:“我祖父手稿共十二篇。此前五篇论七曜,中五篇论五谷,后两篇论树、论园。后七篇有暇时再默写成文,参大家参考。”
遗憾的是,栾巨庆至今(2015年)已经90高龄,恐已无力再默写祖父栾来宗著作的后七篇了。此为千古之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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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栾巨庆先生已于2016年10月27日下午2:20分离世,恰好是星台君拜访栾老的第二年,着实令人惋惜,当时没有来得及为老爷子写一篇文章追悼一下,现在补全一下这个心愿。
根据星台君的观察,栾老其实没有什么贴身关门弟子之类存在,几乎所有受过老爷子指点的人,都是其学生意义的存在。
所以若是未来出现了顶着老爷子名义出来招摇撞骗的人,请各位一定要抵制。
相较而言,潍坊的郭保礼先生算是在栾老晚年得到最多指教的,而栾老留下的那些手稿作为家学的那些资料也现在都得到了保留,其家族内的后人虽未将栾老之学作为毕生夙愿(人毕竟有着自己的追求和生活),但是也是在为发扬光大栾老的遗志而努力着。
在正经的学术界,也有人在为发扬光大栾老的理论而努力着。
打开各类学术搜索引擎,芮博士的这些论文都是可以看到的,图中的这些论文都是基于栾老的理论所写。
而在民科领域,栾老的影响力也堪称巨大,许多地震民间预测的爱好者团体都多少的听闻过栾老的大名。
而栾老的前两本著作,在网上也有流传出pdf版本了,有兴趣研究者也可以非常随意的下载到,并一窥老爷子的体系全貌。
(栾老的第一本著作行星与长期天气地震预报,1983年出版)
(栾老的第二本著作《星体运动与长期天气地震预报》,1988年出版)
(栾老的第三本专著《星体运动与长期天气地震预报第二版》2012年出版)
(栾老的原始手稿和亲笔墨宝们,感谢郭保礼先生提供)
最后附上一些星台君的碎碎念,
看完了栾老的理论,你对风水的二元八运三元九运,太乙神数的阳九百六之类的术数类天灾预测术,会有什么想法?
一切交给后人来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