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诗选》471期||李建华：我更愿做一个隐身的猎人
作者简介：李建华，现居银川，宁夏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就职于长庆油田公司第九采油厂。1992年始在《诗刊》《青年文学》《星星诗刊》《诗参考》《诗选刊》《诗歌报》《绿风诗刊》《诗潮》《朔方》《飞天》等刊发表作品。有组诗分别在《诗刊》“方阵”栏目、《青年文学》“力荐”等栏目发表；获《飞天》“镍都杯”全国诗歌、散文大奖赛一等奖、《诗刊》“中山全球通杯·改革开放颂”全国诗歌大赛三等奖;《关雎爱情诗》2015年“十大实力诗人奖”等奖项30余次。入选《新中国60年文学大系—诗歌精选》《<飞天>60年典藏》 《中国新诗240首（1918-2008）》《中国爱国主义诗歌经典》《中国年度优秀诗歌》《中国诗歌精选》《中国诗歌选》《中国实力诗人作品选读（1940—2015）》《小学生朗诵诗100首》以及《中国世纪·中国梦——大型主题诗歌朗诵集》等。代表作品《小汽车》《伐木者，醒来吧》《你知道吗孩子》《青藏铁路是两行长诗》《矿难之后》等。已出版诗集3部 。
李建华的诗
熏制腊肉的另一种方式
吸烟的人，在用身体熏制腊肉——
不是盐腌，而是日常就食用
适量的盐。不是加入各种调料
而是平时就吸收一些桂皮、茴香、花椒
不是皮朝下，肉朝上
而是皮朝外，肉朝内
不是切条，而是整体制作
不是水洗，而是雨淋
不是锅蒸，而是日晒
不是被动，而是主动
不是从外往里熏，而是从里往外熏
吸烟的人，将今天夹在两指之间
不懂得投入与产出的关系
计算不出付出的代价
让肺叶成为尼古丁的首都
而一支烟的燃烧
是日子无情的进程
是事物的解体，是光阴的跌落
那一闪一闪的夜，或近或远
是与死神对接的暗号
是熏制的过程，还没有结束——
老百姓的饮用水
一个绿树环绕的水库波光潋滟
导游自豪地说：那是某市饮用水的
水源保护区，那里面的水
特别好，特别干净
高官某某某，名人某某某
曾来这里游泳
导游的话没人在意，却让我浮想联翩
无论如何我不想喝，那里面的水
那些细微的声音和真实的波动
让我想到鱼虾、泥鳅、乌龟游泳
蛤蟆、蝌蚪、水蛇、水獭，血吸虫游泳
一只或一群水鸟，一边拉屎，一边游泳
这是多么无奈的事，那么多动物
在禁止游泳的牌子后面游泳
它们把水，洗脏了
水面的垃圾，太轻浮了
水底的话题，太沉重了
望着波澜不惊的生活
游弋的词，把这首诗搅动得
越来越浑浊，而老百姓的饮用水
竟然都是洗澡水
听见游泳的声音时，我已在千里之外
我重视的那种声音
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隐身的猎人
与现在的职业相比
我更愿做一个隐身的猎人
我知道，一只狼爱上了羊
就想方设法，做了牧羊犬的首领
出于敬佩和感恩，牧羊犬
用家禽和野兔，伺候这只狼
我知道有些羊顺应狼意，用初生的羔羊
贿赂这只狼。起初它会推辞
或者愣一下，逐渐也就心安理得
不再收敛牙齿的锋芒
我知道其他的猛兽，也包括
几只牧羊犬，择主而事，臣服于这只狼
而这只狼，从此进食就离不开羊
我知道……这只狼，变身的方式极为简单
在暗中披上羊皮
把羊群带往凶险的地方
经历的噩梦，超出牧羊人的想象
我知道……那些死去的羊
让青草从骨头上茂盛地长出
让一只或几只羊，替自己活在世上
我还知道，如果我是一个隐身的猎人
就可以在关键时刻现身
我给一只狼算命，用的是——
一杆猎枪
昨夜轶事
让两条饿了五天的狗看一个家门
窃贼抛出三根骨头，它们各得一根
就约定不许吠叫，谁先出声就不得剩下的一根
半夜的贼肆无忌惮，半夜的狗如同木头
一种会报警的锁，失效了
让三只饿了七天的老鼠看一个米缸
它们在米的高度上跳舞，不知道
自己挖坑自己跳，米缸见底的日子
只剩下黑米一样的老鼠屎
无论如何也不能变成白米
让五只饿了九天的蚊子看一个婴儿
以不爱的方式唱着摇篮曲
世界上，最小最丑的吸血鬼
开始用婴儿的血喂养自己
我多么担心，它们会与婴儿一起长大
要刻画这些昨夜轶事其实很难
和它们在文字里较劲，隔着一首诗的距离
可以肯定在我们生活的地方
很难找见它们的生死日期
秘书的广播员
多年来，他把理想和梦境
混为一谈，精力充沛的嘴巴
使他养成开会的习惯
烟瘾、酒瘾，最大的是官瘾
盯着“总经理”三个字
他总想无“经”可念
台上讲的是和谐，蚊子听的是“喝血”
谁先发现一只蚊子，就用双手拍一下
只是蚊子太多了
就变成了热烈的掌声
多年前想不到多年后
“报告人”成了“被告人”
多年后他依旧
留恋久违的激情和快感——
在没有镜头
没有听众的的家中
按照会场的样子，摆一个话筒
他每天都要先讲话，然后鼓掌
梦里的几张照片
第一张，猫为鼠打着伞
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
怎么就偏偏
遮住了“人民”
第二张，鼠为猫提着鱼，背景是
把反腐败进行到底，怎么正巧
又把“反”字遮住了
第三张，一个叫做
鼠猫的新物种，在长城合影留影
它的特写，几乎遮住了祖国的大好河山
我突然停止浏览
煞有介事后退一步
以手为枪，把照片当靶子
瞄准之后，用嘴巴抠响扳机
“叭叭叭”连开数枪
那些穿孔的照片应声倒下
汩汩流出的血，是黑的——
我庆幸，没弄出太大的动静
只是惊醒了我自己
百姓的盛宴
让我们把这个家，仔细擦洗
让我们为这个除夕的团圆
准备一桌百姓的盛宴
让火燃烧，让水沸腾
让鸡鸭鱼肉变成菜，不能准确说出
疼痛的位置和时间
让厨房里的葱姜蒜，耐心等待
让那几只螃蟹，别再横行
五花大绑，再揪掉凶恶的爪子
让我们添油加醋，把一盘盘人间丑闻
和那些民谣，都端上餐桌
让透明的杯盏斟满祝福
让瑞雪中的好心情，在欢笑中叮当作响
让除旧迎新的爆竹，在户外
摆出一些贪官的名字，然后把快乐一起点燃……
让我们踩着一地雪花，以及
爆竹的碎屑，相互拜年
一群平安的人，一群健康的人
一群穿上了新衣的人，一群
鞋底干净的人，是多么地幸福
让我们尽情享受，这深夜里的阳光吧
把平民的日子，过得津津有味
让我们的心愿
在明天的花园里，如期绽放
钱的教育
一定有这样一种声音——
在古墓中，圆形对方形大吼一声“滚”
孔方兄，便成为今世的偶像和导师
文章，图片，话语，都是孔方兄的
确立了孔方兄的领导地位
跟着孔方兄走，并献上
无穷的颂歌
一定有这样一种风景——
接纳游客廉价的气息
而飞禽走兽的出没
仿佛让山峰和峡谷，还原了本来面目
一定有这样一种小卖部——
将资源零售或批发
干露露湿也露露，乳露露脐也露露
背露露臀也露露，白露露黑也露露
露出软实力就一举成名
明暗之中的生意不怕贱卖，主要是因为
肉卖掉了肉还在
一定有这样一种人——
用金钱，把美梦压垮成为废墟
而最坏的主人，何时变成
最好的仆人
会议室里的梦
一锅烧热的油，仿佛期待已久
一条先上钩后脱水
再解剖的鱼，已经没心没肺
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在最后的遗言里，仿佛说着
断断续续的时光
它鳞甲剥落，腹中空虚
一定感到轻飘飘的
它终于下了油锅
那声音响彻整个厨房
而盘子里的葱姜蒜
是它忠实的随从，刺啦一声
与它热情相遇
我看到成熟的肉香
和扭曲的灵魂，袅袅上升
一条鱼，下了油锅
多么熟悉的声音
我听着听着，就变成了
热烈的掌声
群狼之死的疑问
一群狼，钻进了狼窝
一个猎人，守住了洞口
只有一颗子弹了
难道猎人的心，不与风中的草叶
一起颤抖
一群狼，谁也不愿出去——
母狼要喂养幼崽
老狼要度过最后的时光
中年的狼说，它要伺机复仇
但突然插播的广告
让故事中断
广告过后……猎人
从洞中，拖出一具具
狼的尸体
那么小的一颗子弹，怎么就堵住了
那么大的一个洞口
一颗未射出的子弹
怎么就能将
一群狼的生命，悄然夺走
黑心医生
体内的导游仍未过时，从五脏六腑到四肢
再到大脑，转一圈下来，一切都不言而喻
看到他时，我眼前一片黑，诊所，处方，药品
手术刀都是黑的。不眠之夜是黑的
戴着的口罩是黑的，即使大褂是白的
一颗深藏不露的心，也是黑的
一个不是医生的医生，坐诊这个时代足够悲哀
夜猫子的眼睛不见天日，对患者下了黑手
尸体般的苦难不曾让他有过短暂的停顿
无效治疗，过度治疗，反向治疗
把纷至沓来的患者当作忠实的取款机
白住院，白花钱，死了也白死的惨剧撕心裂肺
时常发出生活的绝响和尾声
我一直想当面对他说，只能默默地
对他上班的诊所说，对他往返的路程说
对他行走时带动的空气说：“我们都是病人
缺钙，缺锌，缺健康，而你缺德。”
再次看到他时，我感觉踏入地狱课堂
他口若悬河，口水四溅
把谋财害命不偿命的体会和经验
兴致勃勃地，讲给学生听
动物人
我还是想叫你动物人，你不承认
也没关系。你每天就混杂在
那些动物之间
混杂在大雁灰鹤鹭鸶野鸭
企鹅海鸥等，合并的天鹅之间
混杂在孔雀秃鹫鸵鸟乌鸦
山鸡麻雀等，合并的凤凰之间
混杂在蟒蛇鳄鱼蜥蜴蜈蚣
蚯蚓蛆虫等，合并的苍龙之间
混杂在大象犀牛狮子老虎
毛驴老鼠等，合并的麒麟之间
混杂在猩猩狒狒猴子狗熊
蛤蟆娃娃鱼等，合并的人类之间
如果我没有说错，你已经
与那些动物一起生活
一起长膘长毛，一起吃喝拉撒
你已经告诉我一个事实
你已经与那些动物
混杂在一起，繁衍后代
生下狗崽子、狼崽子、兔崽子
还有龟孙子……你抵赖也没用
穿上衣服也没用，自从有了
衣冠禽兽这个词，也就有了动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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