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诗选》226期||张凡修：火车也是一具肉身
张凡修诗选
张凡修，1958年6月生，河北玉田人，写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获河北省作协2010年度“十佳优秀文学作品奖”之唯一诗歌奖、《诗刊》《星星》联合评选“中国十大农民诗人奖”、《星星》“记住乡愁”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西北军事文学》2011年度诗人奖、《时代文学》2014年度诗歌奖等多种奖项。
诗人张凡修
1
还是喜欢你穿风衣的样子
如果稻草人也会让你陌生
那你就阴天时来好了
阴得分不清上午和下午时来好了
卖金鱼的小姑娘
会先你一步
把小金鱼放生
吐出的泡泡儿，缭绕、弥漫
“不，是云。云。
我知道你会喜欢。”
来吧。鸟儿终究
要丢几片羽毛飞走的
我仅比稻草人高一点儿你看得见
——高粱地里搬运红红的嘴唇
你的驴车
有短暂的，促膝的沉寂
比云中滴落的气泡
更透明
你穿风衣的轮廓
人慌乱时，都会，多瞅几眼
小驴驹打滚儿
蹭出的，小小的酒窝儿
2
火车
荡漾是火车的事业。它荡漾的方式
或进入，或逃离
都蹿不出，一只袄袖的领地
火车也是一具肉身。
我一直都是这样
看着她，在袄袖里穿来穿去
一只袄袖
总是给火车
留足，恰好的间隙
想起不久前，火车消失了。
钻一孔黑洞
好久，她不出来
我压抑着轻唤。越压抑
这柔软的外壳，越铁了心地后退
我，忍住。
3
野鸽
我为你准备的夹袄
灰面、灰里。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
你身后的天空
倾斜。宽阔的疲惫
我的一堆干柴半死不活
铁锅里，沥青的热度高不过这闷热的湿度
沥青表面漂浮着惴惴不安的小气泡儿
释放大片的瘴气
烟雾缭绕。钻进房顶的裂缝里
一滴滴渗下去
我的几块砖头搭起的锅台
是你飞不过去的门槛
眼前的危险，耸立地逼近——
所有
防止攀爬的墙头，都布满沥青
粘牢的玻璃碴
4
胎记
漫长的遗忘。“它形成于季节和风”
蜂拥。落日被纷杂缠绕
永远有一个再创造的余地
被你填空
“脚印在冻土上老化”
当夜路丢失了灯光
凭气息引领
进入收容你的小房子
作为替少年延续着中年的你
磨秃铅芯的笔还在
黑暗中摸索
那把，旧锯条改装的刀子
5
青芒
软泥多么可怕。我无力依附一些暗光
嗯，不是踱步
剥皮的时刻，黏黏的，稀稀的
黄瓤，恍然闪烁
远处一群挖藕的少女
搅起一条蹿出污泥的鱼
摆脱之后的游弋。我以为只有一次就够了
而楔形的核
会被反复耕耘。削尖的脸
沾满污泥。天天有一群挖藕的少女
彼此信任，彼此的鏡子
6
洞见
我得依赖一棵树。才能
“洞见一切已改和现有的废墟”
灌木丛初放，惊起的几只小乌鸦
它们还飞不高
扑棱，只是一些错觉
树的尽头，注定要牵扯我的
领地。该拓宽，该修缮，该添土
和天晴一样，已改和现有的
安静是
做不完的事儿，越来越琐碎
一些敞口的坑
细密的须找不着附体
多余的纹路层层逼近
有树作证。隔着泥，巢里的褥草
蓬松、干爽并哭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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