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讲座 | 遇到孩子，遇到青春期
作者
武俊梅
开封市贞元学校七年级River教室语文教师兼班主任。
人送称号“武老大”。
信奉“今天你看到的孩子并不是他未来的样子”，对每一个孩子始终抱有期许，守住每一个平凡而闪亮的日子，在岁月中与孩子一起过有温度的生活。
青春期，你真的了解吗？
少年们在青春期正经历着什么？
如何陪伴他们度过成长中最具挑战性的时期？
是的，每个孩子迟迟早早都要经历，
作为父母的你，是否准备好了？
这里，
没有武功秘籍，
有的只是通往青春的“神奇密码”。
这是上周春燕老师讲座结束后，我在朋友圈看到的家长感受。
我想：如果一场分享可以带给大家一些思考，已经是非常意外的收获了。因为我们深知，改变某个做法可能是比较容易的，但是带给大家切实的观念上的反思，却的确是一段极其漫长的路。
我今天想和大家分享的话题是：遇到孩子，遇到青春期。
01
如何理解“孩子”？
要讲青春期的孩子，首先我们谈谈“孩子”，不知道大家怎么理解“孩子”？看到这两个字？你的脑海中会想到什么？幼小、可爱、活泼、单纯、好动……
《小威向前冲》的绘本，大家一定都读过，那个最棒的小威，战胜了三亿甚至更多的同伴，经历了最浩大的旅程，成为了一个生命；所以想到“孩子”，我脑中浮现的是：奇迹、珍宝，可生长、可塑。
如果对成年人来说，观念的改变才能带来不一样的处事方式。这些奇迹般的孩子们呢？此时的他们，显然与我们不同，他们正在构建对世界的认知，他们如何看待世界？周围的人是如何与他们互动的？世界是丰盈还是贫瘠？是在你弱我强？你小我大？你必须所有一切都听我的。当你犯错的时候，我可以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甚至大打出手，你要在条条框框中，在大人的规定之下活动？还是带着他们自由自在的探索，过家家、躲猫猫，涂鸦、搭积木、在田野中寻找宝藏，一起勇敢地去探险？
父母，无一例外地成为了重要的角色。
他们可以从与我们的互动中获得很多信息，越小的生命，依赖性越强，他们希望获得爱和肯定，当爱和肯定不够稳定，他们的不安全感便会自动产生，甚至会有深深地恐惧，畏手畏脚，未来可能严重影响他们与世界互动的能力，他们希望可以获得恒定的对待。他们小小的世界在不断打开，延伸，他们尝试去探索，或勇敢或胆怯，探索的路上获得的究竟是什么，否定还是支持，决定了他们下一次出发的勇气。如果与环境形成良好的互动，孩子们获得真正地成长，会促使他们有更强的动力与伙伴们忘情地玩耍，他们会具备越来越强的创造力。
所以，孩子是什么？他们当然需要依靠成人，看起来弱小，但这并不是全部，他们拥有着最强大的“模仿能力”，他们的生长性，可塑性超出我们的想象很多很多倍。您是否想过：儿童时期的他们可能是有别于成人的另一个物种。在与父母、周围环境的紧密互动中，这样的奇迹般的、极速生长性的生命将在0—6岁，6—10岁完成一轮又一轮飞跃式的发展，逐渐进入另一个阶段，那就是青春前期和青春期。
02
如何理解“青春期的孩子”？
原本还依偎着我们的小生命，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
看到“青春期”，应该与看到“孩子”不同，我们眼前会蹦出新的词语。
叛逆？独立？早恋？危机？冲撞？沉默？甚至直接出现一个词语“搞不懂”。
青春期的生命底色
事实上，因为前期互动模式的不同，在这个阶段每个孩子所呈现出来的生命状态已经全然不同了。
我身边青春期少年，他们是那么鲜活。但我也深刻地知道，在很多地方，青春期的孩子们还有一大批是困顿的。
每每看到这样的新闻，我们都特别难受，甚至也会战战兢兢，心有忐忑。因为这不是耸人听闻，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个本应该鲜活的生命啊！
遗憾的是，悲剧发生后，大部分关注点都是哪个城市，哪个学校，媒体怎么曝光？事情是怎样发生的，细节是怎样的，谁是罪魁祸首？谴责学校，谴责老师，谴责父母，哪怕一丁点的疏忽都会被言论放大，但是有没有人关心这些年轻的生命，他们究竟怎么了？也许有，大家谴责教育环境，谴责学校追求分数，谴责学生心理脆弱，也有人提出学校开设心理咨询室等等，真的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我们有没有人真的想想孩子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问题？为什么可以一跃而下？他们的内心经历了多久的挣扎？为什么这么久的挣扎，身边的同学、老师、父母没有觉察到，少年的心是到了何种地步才能如此决绝？
所以今天，我的内心依旧非常复杂，因为我不确定和大家分享的是否可以协助到一部分人？青春期的话题，可以讲很多系列。而线上的讲座，我没有办法呈现身边真实孩子的完整案例，没有办法深入浅出地让您感受他们的动人经历。
我身边的这群孩子，他们的生命是打开的，是滚烫的，是灵动的，是朝气蓬勃的，他们的眼睛里有光，他们不是被动接受知识的容器，更不是题海战术下的机器，他们的生命朝向阳光；他们每天不是想着如何获得高分，不会因为考试成绩感觉自己一无是处，而是在每天热烈的生活中，与一切美好的事物相遇着。
他们打篮球，踢足球，踢着帅气的跆拳道，在歌唱中感受着动人的旋律，在绘画的中表达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在舞蹈中舒展身体，在吉他乐队中，感受或摇滚，或爵士，或乡村音乐的独特，在数学的世界中像数学家一样创造数学，发明数学，像科学家一样去探索一切未知领域的奥秘和神奇。
青春期，我想应该是：热烈。
他们的青春期，来得一样迅猛，但因为小学这些丰富而深刻的生命底色，又会那么与众不同。无论如何，青春期依旧具备较为典型的特点，我尝试梳理，希望可以带给大家一点启发。
对于青春期，我好像首先感受到的是父母的反常，River班级的家长一般都是较为隐性的，六年级一年，突然之间，几乎每周都会收到来自不同家长的私信，多数都是和孩子的互动出现了一些反常的状态，试图寻求更多了解和协助。
相比儿童时期，青春前期和青春期的孩子们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青春期的典型变化
生理——对于他们生理上的典型变化，应该是大家最熟悉的：男孩长出喉结和胡须（男孩），声音变得瓮声瓮气，女生的身体也开始发育；
情绪——不止是身体，情绪上，变得细腻、敏感……
他们写下这样的文字：
面对父母普通的一句话，误会就产生了，可能会长久地在小事中觉得无力辩驳。
他们的烦恼是睡觉这些在我们看来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情，来自父母的约束，来自对父母唠叨的无奈。
他们的情绪变得异常激烈，正经历情绪和认知上的双重困惑。
所以，当整个世界都一致认为他们“变了”“变得莫名其妙”“变得不可思议”“变得易怒”“变得阴晴不定”的时候，他们自己也感觉有些异样。
事实上，他们的情绪此时因为激素的分泌异常激烈，所以愤怒还是兴奋，懦弱或者疯狂可能就在一念之间。而且多巴胺这种神奇的神经递质会让大脑无比活跃，驱动少年们去无所畏惧地冒险，去感受刺激之下的快乐。
他们会大哭，大笑，经常莫名地焦躁不安，有时情感浓烈，随后却又陷入可怕的孤寂；他们觉得那些曾经非常正派的榜样，突然间有些装模做样；那些连自己都很讨厌的“恶作剧”，突然间有了无法抗拒的诱惑；那些以前不敢仰视的权威，突然间变得难以忍受，并且感觉自己之前居然那么荒谬的愿意接受；原来自己一直渴望，可能发誓一生一世都能够在身边陪伴和守护的父母，突然间想彻底离开他们无休止的“唠叨”，甚至一刻也不想停留……
同一性危机
除此之外，他们对自己的认知与周围世界对他们的认知产生“严重错位”，原来美好有序的世界变得混乱，心理学家埃里克森将它称为典型的 “同一性危机”。
这个过程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校准的过程。
有的孩子自我评价偏低，难以承担自己的生活责任，人际关系常常是表面的，他们不满父母的生活方式，但要改变又感到困难，不清楚自己的努力目标、所扮演的角色，对自我缺乏清晰的同一感，无法'发现自己'，在寻求自我同一性过程中出现同一性失败的现象，甚至有的人可能永远无法达到自我同一。
有的孩子可以勇敢地尝试，通过承担责任较好地感知到怎样的方式是我有把握的，通过行动，实践，解决问题去寻找我的兴趣是什么，我的方向在哪里，乃至我究竟是谁，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同一性混乱之后实现了同一感，会显得更加主动，思维更富有创造性。
正性结果是意识到自我的独特性，对自己需要遵循的角色有明确认识；负性结果是并不能识别生命中适当的角色，从而陷入到青春期乃至后续整个人生的危机之中。
青春期是从儿童过渡到成年人时获得自我同一性的重要阶段。外部世界到他的内部世界是否能够达到“同一”，孩子们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以上种种，如果不了解孩子们产生变化的原因，也如同他们一样，会感觉到危机四伏。
但我们也忘记了，任何一个“危”都有“机”潜藏其中，而一旦基于了解，我们可以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他们的生命中，用合适的方式展开对话，能够让这样的青春能量焕发特有的活力，那这股力量是不是可以让他们感受到成就与乐趣，并且享受其中，获得恒定的方向，寻找到内在的意义呢？
我们可以抓住哪些机会？
03
如何完成“危机”的转化
热烈
在激素和多巴胺的共同作用下，此刻的少年，不仅拥有热烈的激情，无限的朝气和前所未有的勇气，而且他们希望获得生命的尊严，特别是赢得同龄人的尊敬。
篮球赛上，他们可以挥汗如雨而不知疲倦， 他们会倾尽全力互相磨合，只为了在赛场上来个漂亮转身或者完美扣篮；足球场上，奔跑中进球的潇洒，即使是摔倒，也可以带给他们傲娇的感受；
所有生活中的困难，所有学习中的思考，以及遇到的复杂性问题，在这样的能量之下，都成了超越与突破的契机；
读着经典的诗歌，他们的青春气息也涌动着浓烈的情感，蓬勃而出：
他们写着自己对孤独的理解，表达自己对暗夜的思考，抒发春天里的感发，对哲学式的深刻问题进行追问，他们会异常着迷，全都化成了艺术的表达，热烈地呈现着青春的生命。
思维
脑科学也带给我们重要启示：进入青春期（十二岁左右），大脑发育整体上看似已经“成型”，然而，大脑－特别是“额叶”却会反常地再次迎来“急剧生长”，此时是青少年思维发展的高度敏感期，在探索、质疑、思考中享受思维的挑战。
此刻的他们，能够基于假设进行高度抽象化的推理证明，喜欢高质量的思考，并且享受思考本身带来的乐趣。这些提升思维的课堂，深刻地影响“青春期的大脑”，与友好环境的对话，并且“营养丰富”，大脑能够发展到令人难以想象的高度！如果对话环境贫瘠恶劣，大脑肯定会表现出谁也不愿看到的“病态”；
这样的理性思维发展，还渗透在我们日常的班级生活中。
朝向一种民主的班级生活，是我和孩子共同的目标。
青春期的少年逐渐拥有了自己的想法，渴望表达，渴望独立解决问题，所以围绕如何建设更好的班级，大家一起讨论、制定班级规则。例如晚自习究竟该遵守什么基本规则，讨论后试运行，再次提出新的问题所在并给出建设性建议，在一次次讨论中优化教室的生活。事实上，这个过程中，他们既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也倾听了其他人的观点，并且自己为自己做主，自主约定的规则便需要自觉捍卫和守护，于是被动转向主动。面对越来越复杂的问题时，他们知道理性思考的重要性，合作对话更有利于问题的解决，时时优化，时时反思便逐渐成了他们身上的特点，最重要的是他们感知到了自己是有能量的，可以依靠自主的力量解决问题。
合作
青春期的孩子，因为更关注同伴的认可，思维的流动只是课堂和老师的对话并不够充分，又强烈渴望表达，并且与他人的良好互动可以更好地发展他们的各方面能力，合作学习成为了发展他们的又一个契机。
所以我们建立小组学习，每一个独立的个体，不一样的性格，不一样的对话方式，甚至对一个问题不一样的理解，产生摩擦，学着理性地解决问题，承担责任，互相鼓励，一点一点的磨合中，他们列计划，做反思，明确着底线，逐渐寻找着自己的方向。
小组讨论逐渐不再是一个人的长篇大论，不再是一个人的专属舞台，有人开始率先学着辅助存在困难的同伴，总是在讲解的过程中停下来询问：你有没有听懂？你来说说你的理解？这就是榜样的力量，青春期的少年时时需要榜样的激烈。在自己突破与飞跃的同时，他们还在用自己的能量成就着同伴，并能够为彼此喝彩！这不就是孔子所讲得“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这不就是他们在“成就自我”的修炼中，努力成就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吗？
而且，此刻的他们，能够被梦想吸引并且为之付诸行动；
在绿棕社团，筹备建设学校动物园的项目挑战：从选址到设计，到筹措资金，有了学校角落一个可以供小动物生活的乐园，校园因为他们，而增添了无数的生机与活力。
在戏剧社团，几个人通力合作，一改以往由我来承办的戏剧演出，自己一手操持，居然在我各种提心吊胆中，预想了各种补位的紧急时刻，他们居然更有想象力地完成了《安提戈涅》的整场演出，从剧本排练到舞台道具，再到服装租赁，剧场后台灯光以及演出背景和音乐的完备。
是的，这就是青春，这才是青春期真正的能量！在与整个世界积极对话和良性互动中，他们的心在逐渐变大，他们的世界正在变得广袤，这就是少年的样子。
意义
在那些深刻的课程中，对于我是谁，我究竟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也许没有什么比穿越这些伟大的经典更有力量了，莎士比亚的戏剧，古希腊悲剧，在共读中孩子们的生命意识开始觉醒，对生命的敏感及思索，借助经典，经由戏剧中的人物思考自己的生命，“活着”意味着什么？“生命”意味着什么？“人之高贵意味着什么？”
我们读李白、杜甫、苏轼、陶渊明，读司马迁的《孔子世家》《仲尼弟子列传》，课程中这些独特的生命，他们伟大的精神世界像一面镜子，立体、生动地出现的他们面前。
这一路，他们追寻“我是谁”“我要到哪里去”这些一生的终极问题。
“我是谁”的问题一直在孩子们的脑海中思索，可能还没有准确的答案，但是这些生命的超越性有力地烙在年轻的生命中，是的，我们思考自己和这片大地的关系，我们思考何为中国人，这片大地生长生发出来的独特的气质感染着这些年轻的生命，这些中国真正的文化种子扎在了他们的气质中，他们的生命有了根基，那真正流淌着自己民族血脉的根基。
04
启发
不知道此时的大家，再次看到“青春期”三个字的时候，会不会改变对这个年龄段孩子的评价。我想“热烈”都不能够形容这股可以颠覆我们认知的强大的力量了吧？
是啊，我们究竟可以做什么？还是开头那句话，我想：如果一场分享可以带给大家一些思考，已经是非常意外的收获了。因为我知道，观念的反思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也是解决问题最根本的。
当孩子开始敢于发表自己的观点，是一个自我觉醒的生命的伟大进步，试想：人类是用多少年的时间才进化出这样的能力；
如果我们还在用保护一年级小朋友的方式，还像保姆式似的与这群少年对话，我们一定会成为阻碍他们成长的后勤保障人员，徒劳而无获；还想试图依靠声音分贝的大小与这群少年陷入权力之争，一定是两败俱伤；
如果我们想真的走进青春期孩子的生活，最好的就是共情，尝试理解这些生命正在经历着什么，换一种方式去爱我们的孩子。
在他们迷茫的时候，我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当他们困惑的时候，我就在那里，听他倾诉，并和他一起想办法；
当他们激动过度的时候，我也在那里，说“写写反思吧！”；当他们一点点尝试突破自己的时候，一个眼神就可以，是的，我知道，这些时刻真动人；
当他们犯低级错误的时候，我有时也还是会拙劣的狮子一声吼，嗯，他们会说“姓武的果然都特别狠！”有时还会唾沫星子乱飞地开启语言炸弹，他们怀疑我的唾液生产能力超过常人；
他们说没有我搞不定的事情，没有我理不顺的事情;
他们还说我会读心术，有时准确到让他们觉得我是科幻小说中的“X教授”；
他们说我最爱忽悠人——
还赋予了我“闲谈小能手”的称号——
但是，当他们挣扎的时候，我也会陷入深深地挫败与苦恼之中；也会因为一些冲撞陷入难过之中；
我会和他们一起陷入思索，一起品尝失败，一起庆祝喜悦。但同时，我永远要走在他们前面，无论是自我的成长还是遇到问题后的应对方式， 所以这群年轻的孩子也是我的“老师”，是这一路上他们的成长促进着我的成长，带给我无数生命的思考。
青春期不论对于孩子还是对于父母的确都是一个艰难的时期，但也是一个共同成长的时期。
青春是什么？就是热烈的歌唱，就是围绕在伟大事物周围，不断地高歌，飞翔，甚至不畏惧所有外界的干扰，朝着寻找自己的方向持续前进。
正如泰戈尔所说：“人的青春期一过就会出现像秋天一样的优美的成熟期，这时生命的果实像成熟稻子似的，在美丽平静的气氛中等待收获。”
现在的孩子，富有创造力的探索，不是被动地等待明天的降临，而是以全部的热情和理性去创造独一无二的未来！两代人深刻的编织和驯养是我们必须共同面对的，然而我们必须承认，我们两代人的差异却如此的惊人！我们永远不要想着让他们变成我们想变成的样子，而是以智慧、勇气成为他们的桥梁。他们会逐渐理解我们的价值观，但这并不等于他们会和我们一模一样，因为在未来，他们都将创造独属于他们自己的时代和世界，所以，请带着欣慰而不是忧伤，目送他们，走向更加广阔的天地！
面对这些鲜活、热烈的生命，我们一面战战兢兢；另一面，几乎每一天，我觉得无论是我，还是你，都应该为能够陪伴这些年轻的生命一起成长而感到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