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场主人刘仕章 |“制好白鸡冠是武夷茶人应有的本分”
专题链接👇👇👇:
5.山场主人陈克春、陈守彪 | 三坑两涧范围内面积最大的一片白鸡冠
白鸡冠是我们开辟集萃专题以来落实七户资源最难的一次,虽然牢牢占据着武夷岩茶“四大名丛”的一席之地,但想找到来源正宗,制作工艺过硬的白鸡冠,着实难到了我们。
▲刘仕章私人收藏民国时期的白鸡冠茶票
如刘国英老师说的,现在的茶农之所以不爱种白鸡冠,一个因为管理麻烦而且产量很低,再者就是工艺要求高,做好并不容易,“如今市场上说的玉米须味的白鸡冠基本上是工艺没做到位的。”
同时,他也提供了一个格外有用的信息,“白鸡冠你们绕不开仕章,他的工艺可以说就是现在中生代的典范。”
▲山场主人刘仕章
于是,我们终于有机会拜访了这位听闻许久的技艺传承者——刘仕章。
1.
关于刘仕章:
他有一种让人不忍打扰的“低调”
性格低调的刘仕章和特征鲜明的白鸡冠一般,都是岩茶圈的罕物。
民艺之父柳宗悦在对日本匠人的人物性格特点归类的时候有几个关键词:固执,沉默,且日复一日。这几个词同时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和陌生人的聊天就像是对他们的打扰,他们是不太适应的。
刘仕章便是如此。
他一个人独自喝茶的时候,可以安静洞察到周围每一个细微的变化,“这泡茶汤中水的温度弱下来了”、“今天用的这个茶杯跟这个茶汤的感觉好像不匹配”、“这个茶如果能再早一天采摘就更好了”……
与其说是喝茶,更像是他和茶汤之间的对话。以至于不太熟悉的拜访者则像是入侵者,打扰了他和茶汤的交流。
这股纯粹自然的匠人气质或许离不开他成长的环境。
刘仕章做茶既是家学也是专业,他出身武夷制茶世家,自幼在浓厚的茶氛围里耳濡目染,后求学于历史悠久,由张天福老人创立的福安农校,毕业后曾跟随姚月明先生学习岩茶的传统制茶技艺。
如今是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武夷岩茶(大红袍)制作技艺传承人刘宝顺的弟子。
严苛制茶,谦和待事,源于家族遗传的低调,让他长期远离媒体的聚光灯。而这次破例,恰好就是为了白鸡冠。
谈到他挚爱的武夷名丛,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笃定和虔诚,“传统名丛是特别能代表武夷岩茶魅力的,可惜如今大家能接触到的名丛太少了,能为传统名丛发声是我们应有的责任。”
2.
关于白鸡冠:“它太娇贵了!”
作为并没有得到市场追捧的名丛,刘仕章制作的白鸡冠却得到了包括刘国英老师在内的众多茶友的认可,我们猜想着他在“白鸡冠”上花费的心血一定不少。
问及原因,他却轻描淡写道:“其实早些年白鸡冠有流行过一阵子,作为晚生种,它和雀舌的的价格是最高的,正好厂里也有一些量,多年持续做下来,也就摸到了一些它的脾气。”
▲刘仕章家的白鸡冠山场
其实这所谓的“量”和水仙肉桂相比并不算惊人,每年总共也才一百多斤的精茶,但仕章坚持这一百多斤白鸡冠全部纯手工制作。
他说,“制茶人的艰辛和一泡好茶的不易,有时候没有置身其中并不容易理解。从4月初的早生种开始到5月中下旬这些晚生种收工,每年春季制茶历史近40天,没有对于岩茶的热爱是坚持不下来的。”
▲刘仕章炒制白鸡冠
说起晚生种,Y老师曾听过不少师傅抱怨的声音,晚生种的采制总出现在他们持续近一个月的做茶期临近崩溃的时候,很多晚生种都会在这种体力不支的处境里面临被放弃的可能。
可刘仕章厂里这一百多斤白鸡冠竟然还可以做到全手工,“是很难,但只有手工精工细作,才能体现出白鸡冠能成为四大名丛之一的独特魅力。”
刘仕章每年纯手工的白鸡冠毛茶都会有十几个批次,通过后期的审评归堆,最后分成两三个等级。
至于制作白鸡冠到底有什么独到之处,刘仕章沉默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能让我们听懂的词汇,“这几年我悟到白鸡冠就是娇气,从茶树管理开始就是娇气的,环境稍有些变化产量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它,制作的时候也是最娇气的,所以只能用手工才能照顾好它,反正就是顺着它的脾气就对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特别像看待自己的女儿撒娇的感觉,顺着她哄着她让她任性,集百般宠爱于一身,于是就可以出落得楚楚动人、百花齐放。
3.
白鸡冠的秘境山场
当我们提出要去白鸡冠的山场实地采访时,刘仕章犹豫了一下,他说,“我们家的茶几乎不提山场。”
但这次还是为了白鸡冠,他又破例带我们去了其中一片白鸡冠的山场。
▲穿过一条没有路的树林,在涉过这条小溪,刘仕章家的秘境茶园就到了
当我们穿过一片无路的密林,再涉水穿过一条小溪,来到这片桃花源式的秘境山场时,自诩在山场方面见过世面的我们还是会惊叹,把白鸡冠种在这么好的秘境里,却毫不声张,刘仕章的底气可见一斑。
这片秘境山场是座老茶山,它坐落在一个陡峭的崖壁之下,海拔大约300多米,是一个凹字型的岩坳。
▲这边白鸡冠茶地在一个紧贴崖壁的山坳里
开口向南,土壤结构也是典型的沙包土。
▲茶山土壤是典型的灰棕色砂砾岩
周围被茂密的树林包围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生态环境,里面有垒石砌成阶梯式茶园,还有古老的石砌台阶。
▲白鸡冠茶地里的石砌台阶
按我们的经验,这样的山场应该是有一个或文艺或充满生活气息的名字比如某某窠,某某坑之类的。而刘仕章却说,“没有。”
他告诉我们,这片山场翻过去就是马头,再过去一点就到了九龙窠。
作为巡山老司机的我们,正常的山场去过一遍总能找到,至少能了解大概的位置,而刘仕章的这片秘境山场,就是让我们再走一遍,也未必能找到的。这也是岩茶教室第一次亲身去过,却唯一没有记录下名字的地方。
▲刘仕章白鸡冠卫星地图,反正你肯定找不到
一个没有名字的秘境山场,刘仕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管理,而他之所以不喜欢带客人来茶山也是觉得人对自然的打扰应该是越少越好,就如他对茶的理解:茶本天地精华,采之自然,大匠之作,我们能做的只是还原自然。
4.
首次公开场合分享的白鸡冠
说起刘仕章的白鸡冠,绝对是这期白鸡冠集萃中最较真的一个分享。
第一次见面我们就从2017年的白鸡冠开始,一直试到2020年的白鸡冠,而且每个年份都不止一个批次的在对比,那一整个下午,仿佛蔡国强在我的口腔中办了一场世界级的焰火展。
之所以说是世界级的,就是因为嗅觉和味蕾的沟通是自由的,它不存在语言语种国界的屏障,就像音乐、绘画这些艺术作品一般自由的共情。说它在口腔中的变化是一场焰火展,就是那个下午,当我一边喝着白鸡冠一边交流过程中当下脑补的画面。
记得蔡国强在一次媒体的采访中聊过,焰火燃放前需要被管控,而燃放时是一种失控、解放的撒野感和兴奋感,彻底燃放完之后会有一丝空虚的不应期。他形容的这个感觉其实就是一泡顶级岩茶带给你的过程体验。
在岩茶开始品饮之前,都是严格的管理、制作、甚至连保管的过程都是苛刻的,这些严谨管控的过程就是刘仕章常年与茶相处养成的性格,决不允许经他手的茶出现一丝瑕疵。
而冲泡白鸡冠的过程就是焰火燃烧的过程,是彻底释然的撒野感。
比如刘仕章这次跟大家分享的2019年白鸡冠,这个年份是他认为这个阶段品饮是最为舒适的状态,即没有新茶还未退尽的戾气,也不会因为存放过久而流失了该有的鲜爽,关键是经过他严苛的工艺过程所达到的极致状态。
干茶是略带鼠尾草绿的匀整条索,并没有经过太激烈火点的锤炼,这是刘仕章为了保持茶汤气质与自然连接的方式。
第一水入口,是氤氲着水汽的栀子甜花香,舌面上微微有一些西柚皮的刺激感,微微的果感裹着甜花,娴静而优雅的气味,把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第三、四水开始是了沾满蜂蜜的兰花香,纯洁的甜美之中,很快就融入了丰腴的奶油香气,六水之后木质感开始支撑起了这一大朵“人间富贵花”的骨架气质,只要水温到位随便冲泡到十二水之上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然,彻底喝完这泡茶之后的寂寞感就是一段时间的大脑空白,好像意犹未尽,但又不舍得轻易被取代。
这泡白鸡冠也是刘仕章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的分享,就是希望更多人可以感受到白鸡冠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