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患
狼患
□陈福清
小时候,有许多有趣的事情,即使时间过得再久,有些事情不曾忘却。
我的家乡是一个小山村,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小村落三面环山,一面是平原农田,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将村庄与农田隔离开来。
那时候还是大集体,家家户户都很穷。大人们白天去田里劳作挣工分,晚上回来还要干家务照顾我们。记得那时一个劳动日记一分工,一分工就是一毛五分钱。一年下来满打满算挣不到六十块钱,况且平时还有刮风下雨不能干活的。这样下来很多人家入不敷出,孩子多的常常寅吃卯粮,去生产队里预支口粮维持生计,大家都是这样过日子,没有觉得不公平和攀比心理。
生活上的艰苦,物质上的匮乏都是能忍受的,但精神上的压力最让人头痛,这压力便来自村后山里的野兽。
山里的动物很多,有狐狸、山猫、刺猬、黄鼠狼、野鸡和野兔,还有麝鹿和狼。以前人烟稀少,山里的狼时常跑到村里伤害家畜。傍晚时候,太阳刚刚落山,晚霞还有一些余光,山里的狼便成群结队,大摇大摆的走下山在村庄外面集结。
狼是高智商的动物,生性多疑,狡诈凶残,善用谋略。狼还善于观察人的表情,判断人的心理。此时集结的狼群,不是偶然的下山,而是头狼潜伏观察很久做出的决定。
那时候村里还没有通电,家家户户点的是煤油灯,幽暗昏黄的光亮,影影绰绰给人压抑的恐惧感。总想着黑暗处,突然跳出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饿狼,每到晚上莫名的恐惧笼罩在村庄上空。时常夜半更深,万籁俱寂时,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惊恐嚎叫:打狼哦——惊醒了熟睡中的人们。于是整个村子陷入慌乱嘈杂之中,到处是移动的火把,满耳是敲击铁器声、狗叫声还有打狼的呼嚎声。大人们都跑出去打狼,孩子们被锁在家里。此时的我躲在被子里,听着屋外的纷乱,早已经吓得浑身哆嗦,透过被子缝隙看到油灯忽明忽暗,更加深了恐怖气氛,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被子蒙头盖住,死死的裹紧身体,获得一点安全感。
打狼的事情持续到天亮,也没有个结果。其实大家心里很清楚,人和狼的较量是徒然的,只是寻求心理的安慰;狼的机警狡诈,人类是无法比拟的。
对于猖獗的狼患,村里人想了很多办法;挖陷阱,投毒饵,用猎枪打,都没有啥收效。还是敲脸盆洋桶、放鞭炮的方法好用。狼天生多疑谨慎,怕有大的响动,如有大声便惊慌远逃。村里每当夜晚,总听见那种二踢脚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还有吆喝的吼叫声。
平日里大人们总是叮嘱孩子们,天黑前一定要回家,白天不能去村后的山林里玩。狼吃东西从不剩下,那怕是残骨碎肉都吞咽肚子里。听老人们说过一件事情,以前邻村有位上了年纪的婆婆进山采药,几天没有消息。家里人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后来联系亲戚朋友十几号人进山寻找,在一个山坳幽深树丛中发现一件被撕烂的衣服,和一堆血迹斑斑的毛发。
对狼的认识,有两件事让我很震撼。
一年麦收季节,天气炎热。那时候还没有收割机,麦子都是人工用镰刀收割。抢收抢种的时节,大人都在生产队抢割麦子,晚上乘着月光也在干活。记得那时家里养了几只山羊。白天散放出去,傍晚早早的赶回家里。羊圈是用石头围砌的一圈石墙,有两米高。屋顶用玉米秸秆遮盖着。也就是晚上九点多钟的样子,突然听见一声羊的惨叫声,随即家里的狗围着羊圈狂叫。我仗着胆跑到羊圈门口,透过缝隙看到月光下一头面目狰狞的恶狼,正在撕扯啃吃羊肚子,羊还在不断哀嚎。我慌乱跑到田里告诉大人,一会儿几十号人围住羊圈,打开门后,狼早已跳墙逃走了,地上到处是羊毛血迹,那只被掏空内脏的羊还在抽搐着。屋顶上的秸秆被掏出个大洞,狼就是从那洞里跳进羊圈,后又从那跳出去逃离。那可是两米高的石墙,现在想想心里都有些后怕。
还有一次读中学的时候,临近暑假。学校里考完了试,就等着放假的通知。住校的学生,相继收拾东西回家。那时我和几个要好同学,住一个宿舍。要放假了,几个人商量一起聚聚,喝酒放纵一下。有个同学热情相邀,晚上去他家喝酒,于是大家说说笑笑,骑着几辆自行车上路了。因他家离学校有几十里路,住在山坳里。我们骑了半天的车程,下午太阳要落山时,还没有到目的地。年轻人精力旺盛,那么远的路也没有觉得累,一路上嘻嘻哈哈追逐打闹。因为是山路,两边树林黑魆魆看不清,还有些路段被山洪冲毁,我们只能推车走着。大家正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时候,突然我那同学惊叫一声:“都别动!” 我们全愣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要问时,同学用眼光向前示意一下,我转头看时,险些晕倒。
就在我们前面十几米地方,两只大如牛犊的灰狼带着三只小狼,从树林中钻出来,慢慢悠悠的横在路上。俗话说“狼有瘆人毛,蛇有惊人胆”,真的不假。以前从没有白天近距离看到狼的样子,看了才知道什么是震撼。两只大狼可能是夫妻,公狼更显得高大健壮,一身草青色的带着黑条纹的毛,蓬松披散开;两只尖尖直立的黑色耳朵,一条黑线从嘴角延伸到下巴,显得凶残狰狞。最可怕的是那双幽绿深邃的狼眼,冷漠阴森仿佛能洞穿人心。那只大狼坐在路上,眼里冒着幽幽的绿光,看着我们,我们都僵立着谁也没有动。大约过了几分钟,那群狼才慢悠悠的走进路边的山林。在进林的瞬间,公狼又回头盯了我们一眼。狼群消失了好久,我们才慢慢的醒过神来,此时天已经要黑了,我们跌跌撞撞飞跑起来。
后来因为村里开山炸石铺路,炸石的炮声每天不绝于耳。山里的狼被炮声惊吓,迁离远去。后来很少看见狼群出没,更没有家畜被狼咬死的事情发生。
作者简介:陈福清,祖籍盱眙,现居常州,爱好广泛,尤喜古体诗词,作诗词杂文多篇,性格豪放,不拘小节,追求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