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大疫词条|敲锣女
大灾见人品,大难见人性。这是老话。但老话,常在关键时候应验。
一场亘古未见的大疫情,让各色人等出场。或者情不自禁,或者半推半就。他们的言行举止间,透露着起码的人性本质。
那个武汉的“敲锣女”,就是其中别致的一位。
我用“别致”呼之,是因为我不想卷入到一场没有意义的争论中来。她在武汉,我在皖北。她敲她的锣,我过我的日子。她尽情挥洒她的情绪,原本与我毫无关系。
我不再叙述“敲锣女”的舆论故事了。那一定是一个叫人叹气摇头的故事。我再复述一遍,馏一遍剩馍,就更没意思了。只能叫人作呕。我想说说我知道的另外的“敲锣女”的事情。
我曾经的一个同事,说过这样一件事——
有一位农人,是个困难户。他找乡村里的干部,这一个,那一个,诉说他的困难。听了叫人唏嘘的困难,但也只是唏嘘而已。没人能给他解决什么难题。
他反复对人诉说。他成了乡政府大院里的常客。
时间久了,人都不愿意跟他搭腔。在乡政府,他跟人家说着说着,人家就转身走开了。但他很执着,仍然跟人家诉说。后来几乎到了见人就说的程度。
后来乡政府来了一位干部。是新任干部。听了他几回诉说,觉得很可怜,就想着法子,动用民政方面的救助,给他解决了一些眼前的难题。几百块钱,几袋子救济面粉。
再后来,这个新任干部好像倒台了。他听说了,再去乡政府诉说。
你猜他说的是啥?他说的尽是那个人的不是。而且跟他说自己的困难一样,逢人就说那人的不是。
那人的倒台,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那个人对他,应该还是有恩的——几百块钱,几袋子面粉不值钱,但人家对他的可怜,还是真实的。他不为人家说句好话,也就罢了。他偏说人家的不是,一副“老子到处说”的劲头,知道内情的人,都说看不懂。
我更是看不懂。人世间,还会有这样的操作?在没人买他的搭子的时候,人家不管怎么说,都是帮了他一把。他反过来,变成了咬人的蛇。我不懂心理学,不明白这个心理变化,是怎么样转弯子的。
还有一个“敲锣女”的故事,也很典型。
有一个村里面的副职干部,对他的顶头上司,极尽巴结之能事。巴结到什么程度?上司放个屁,他都能闻到香气。寻常,上司的话,他言听计从;工作,极力维护上司的安排。
有一回,上司喝醉了酒,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不省人事。晚上了,还是不醒。他居然弄了一盆热水,下手给上司洗脚。
——这个事,偏巧叫人看见了。一传十,十传百。都说他“够料(有本事)”。
是不是可以说他跟上司之间的关系,用今天的话说,“很铁”?其实才不!
后来上司不知道得罪了谁,在一次选举中败北。而他的位置,没动弹。在新上来的上司面前,他又是故伎重演,且变本加厉。那一番阿谀奉承的肉麻话,他一说就是一大堆。
这当然没啥。人之常情而已。但“有啥”的是,他对原来的上司,则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知道的内情多,他听过的牢骚话多,他把这些都一股脑儿给端了出来。新上来的上司,就把他的话,当成了原先那位的证据。
要说原先的上司,对他也不赖。尤其是待遇上,一年中都想着法子给他多报销几回。人都说,他这个弯子怎么转过来的,是个谜。
故事讲完了。我再说说“敲锣”。
从前的皖北乡下,敲锣打鼓并不常见。一般年节时才能听得到锣鼓声。农闲时唱大戏,欢快的锣鼓为乡村平添了快乐。在热闹的时候,热闹的场合,敲锣打鼓,无非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人越多,就越热闹。
如果单说敲锣,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是很少的。因为那声音“锅脑子(刺耳的噪音)”。如有人敲锣,那也是一种“吆唤(高声喊叫)”,以引人注目、侧耳。
但无论如何,皖北乡人做不到对曾经给予自己帮助的人,把人家的不好以敲锣的方式呈现出来。那得要多大的负能量的心理啊,非一般人所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