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题材系列小说」李英利｜三打胡福

作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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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打胡福

一

晋阳区沦陷以后，投靠敌人当了宋家庄维持会长的胡福，满以为靠着皇军的保护，从此可以飞黄腾达，高枕无忧，却没想到平地一声雷，晋阳游击队夜袭马场的胜利，使他大为震惊，又惶惶不安起来。

胡福急忙跑到桐城镇，去见鬼子小队长龟田一郎，请求在宋家庄尽快安据点，修炮楼。龟田一郎为人狡猾，人称“狐狸太君”，他听了胡福的话，便在地上兜起圈子来。

狐狸太君龟田一郎考虑到桐城镇据点的兵力也很紧张，暂时没有答应胡福的要求，他要胡福设法建立一支名叫“独立铁血团”的汉奸武装，并送给他一些步枪和子弹。

胡福回到宋家庄，立刻抖起来，他很快搜罗地痞流氓，筹备成立“独立铁血团”，又下令向各村摊派捐税，强征砖瓦木料，抓人拉夫修建炮楼，这一来群众可遭了殃。

许多人跑到梁家庄来找晋阳游击队，要求他们为民除害，惩办胡福。晋阳游击队开会研究，认为“独立铁血团”的出现对抗日威胁很大，决定寻找机会干掉胡福。

一天，宋家庄的宋小五前来报告，说胡福到桐城镇的维持会长家赴宴去了，天黑以后才回宋家庄。梁庆明听了很高兴，决定在半路设伏，并且把伏击地点选在峁子湾附近。

天刚擦黑，梁庆明和刘林带着游击队员们来到了峁子湾，在村外的旧砖瓦窑的残墙后面埋伏了下来，只派小猴子爬到墙外一棵老槐树上瞭望。

二

这时，天色越来越暗，忽然，树上的小猴子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头鹰叫，这是在告诉大家，胡福来了。队员们纷纷跃起，趴到墙上观看。果然，前面公路上出现了两个大灯笼，灯笼中间是一片模糊不清的车马人影。

梁庆明低声命令道：“注意隐蔽好，准备战斗！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打，决不能伤了赶车的长工。”肖银贵忙低声说：“赶车的不是长工。最近这家伙出门，都换成家丁赶车。今天他出村时，我亲眼看见的。”

一辆带篷的马车转眼到了前面的公路上，在灯笼的光映照下，看清共有五个家丁，一个坐在车辕上赶着牲口，其余四个分别走在马车的两边，肩上扛着枪，东张西望，走得急匆匆的。

梁庆明一声令下：“打——”，枪声响了，两个家丁应声倒地。另外两个企图逃跑，被梁庆明和陈林一枪一个，也给撂倒了。只有赶车的家丁连滚带爬侥幸逃脱了。无人驾驭的那匹大青马惊恐地长嘶一声，沿着公路狂奔起来。

游击队员马二愣飞快地冲上公路，马二愣胆大心细，勇猛过人，他第一个冲到车跟前，端着刺刀朝车篷里使劲一刺，一跳，闪了个空。梁庆明赶来用手电一照，啊！车篷里竟然是空的，哪里有胡福的影子？梁庆明发现情况不对，急速命令道：“不对，快撤！”话音刚落，就听公路上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同时，枪声大作，子弹从他们的头上乱飞，呼啸而过。

原来，狡猾的胡福就怕游击队打他的伏击，特地叫他的儿子胡得礼派了一个班伪军护送，一过五道庙，胡福就下了车，让家丁赶着空车在前面开路，他同一个班的伪军悄悄地跟在后面。

听到枪声，他督促着伪军冲上来时，晋阳游击队的人早跑得无影无踪。胡福抹着秃脑门上的冷汗对伪军们说：“危险！危险！不是我胡某料事如神，现在早已做九泉之鬼了。天不灭曹哇！”胡福看着那几个替死鬼家丁，气得捶胸顿足，又暗自庆幸自己的神机妙算，死里逃生。伪军们一面奉承，一面加倍小心地保护着胡福向宋家庄急匆匆地走去。

三

在暮色的掩护下，游击队安全撤回了梁家庄，游击队员们心里很不痛快，梁庆明安慰大家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嘛，梁山好汉三打祝家庄，咱们好好总结一下经验，再来个二打胡福！”

刘林把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大声说：“对，一次打不成咱二次打，二次不成三次打！狼再狡猾，也逃不过好猎手，不信他躲过了初一，还能躲过十五。”

然而，游击队二打胡福又失败了。胡福受到龟田一郎的赞扬，十分得意，竟飘飘然更加不可一世了。

为了在即将到来的胡福六十寿辰之际，他把大管家刘百万叫来，吩咐他广发请帖，邀请龟田一郎和晋阳区的名流都来赴宴，他要借祝寿的机会炫耀一下他对付游击队的“赫赫战绩”，扩大自己的社会影响。

胡家大院立刻忙碌起来，在刘百万的指挥下，长工和佣人们粉刷门面，整理庭院，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备办酒席，操办寿日。于是，厨师们飞刀剁肉，安排酒席，一派庆寿的热闹景象。

胡福还想在他寿日那天抓个抗日积极分子，开开杀戒，对抗日群众和晋阳游击队来个示威。于是，便让他的儿子胡得礼伺机捉拿梁家庄的村长陈老耿。一天，胡得礼从警备队派出汉奸特务，趁傍晚陈老耿往地里送粪之机给绑架来了。

四

这天，胡福的寿日已到。胡家大院的内外果然气象非凡。胡家的两边土炮楼上插着两面日本膏药旗，当中的门楼上挑着一对红寿字灯笼，黑漆大门油刷一新，门前还“噼里啪啦”放了一阵鞭炮。

胡福里里外外巡视一番，感到有点疲累，便来到大老婆母老虎马翠青的屋里。母老虎已经五十多岁了，长得象个半截缸，喜欢爱打扮。她看见胡福来了，担心地说：“哼，花那么多钱闹腾啥劲，尽请来些不相干的人，图甚哩！你就不怕游击队来收拾你？”

胡福坐在躺椅上笑道：“今儿个咱儿子亲自带兵参加，那几个游击队敢来？”母老虎马翠青心疼花钱，嘴一撇说：“你说他们送的都是些吃的，还能变成钞票回到我的钱柜里吗？”胡福皱了皱眉头，“我说你呀，头发长，见识短，要论政治眼光，你可不及小翠花……”

翠花外号叫二妖精，是胡福的小老婆。母老虎一听“翠花”二字，醋兴大发，一转身跳了起来，双手叉腰没头没脸地骂了起来：“什么正治歪治的，那小婊子那个样子，你也觉得好看！我说呢，今儿个什么风把你刮到我屋里来了，原来是给小婊子摆功来了……”

小老婆二妖精也不是好惹的茬，她在对面屋里听见了，也不示弱，准备跨进来同母老虎吵成一团，胡福哪一个也惹不起，见势不妙，走了过来。他赶忙把小妖精挡在门外，一团好话才把她劝走。

一会儿，一个家丁跑来报告说：“老掌柜，那陈老耿硬得很，什么也不说，光骂你。”胡福一听，在老婆面前的熊相顿时没有了，一拍茶几，茶几上的茶壶茶杯，震得叮咚乱响。他喊道：“把他带上来！”“是。”家丁转身欲走，胡福又喊住了家丁，沉思了一会说：“算了，反正我今儿个要拿他开刀，就让他多骂几句吧。”

上午九时许，客人陆续来到。胡家大门外场地上，停满了骡马车轿。祝寿的人中，有前清遗老，地主财东，最多的是各村的维持会长。胡福穿着古铜色寿字绸袍，头戴玛瑙顶缎子瓜皮帽，满脸堆笑，站在门口亲自迎客。

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一下，却仍不见龟田一郎和儿子胡得礼，他的儿子是桐城镇鬼子警备队队长，胡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出来进去，望眼欲穿，心里不由得暗暗着急起来。

天近中午，才见胡得礼带着一个班的伪军匆匆地赶回宋家庄。原来狡猾的龟田一郎害怕游击队神出鬼没，无论如何也不肯来，胡得礼多方托人恳求无效，只好自己带着人赶了回来。

胡福总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传令开席。不一会儿，酒菜端了上来，胡福向四周拱拱手说：“诸位，今日是胡某的六十寿辰，大家肯赏脸光临，胡某不胜荣幸。”

胡福举起酒杯劝酒，大肆吹嘘他对游击队作战的“胜利”，并希望大家精诚团结，共同消灭游击队，客人们连忙站起来共同举杯，奉承捧场的话从四处飞来。

顿时，客厅里杯盘乱响，大吃二喝起来。

胡得礼见席面上光有他母亲母老虎，却不见二妖精，大为扫兴。原来，二妖精做姑娘时，就和胡得礼有段私情。胡得礼见人声鼎沸的时候，机会难得，他假借查哨，偷偷地溜出来，一头钻进了二妖精的屋里。

酒宴上，胡福忽然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姜家屯的维持会长吴玉青为啥还没到？”大管家刘百万说：“今早上吴玉青捎话来，说要给你办点厚礼。大概是因此迟来一步吧！”听了这番话，胡福脸上的怒色马上消失了，他笑着说：“礼不礼的无所谓，请他喝两杯酒哩！”

五

其实，吴玉青和“送礼”的队伍此刻正在宋家庄村北的树林里，原来吴玉青是个地下党员，游击队得到胡福祝寿的消息后，便做了姜家屯的维持会长；一致认为这是除掉胡福的好机会，经过周密计划，制订了战斗方案；决定利用“送礼”的机会除掉胡福，营救老村长陈老耿。

大家认为，悄悄摸进胡家大院东西两角的土炮楼，又不惊动胡福，是这次行动成败的关键。

不一会儿，进村侦察的小猴子回来报告说：“情况弄清楚了，王大伯说，胡得礼带来一个班伪军，正在客厅里吃喝。两个炮楼里共有八个家丁，只有两个家丁在胡家大院门口站岗。”肖银贵说：“他派民兵到村外侦察过了，没有伏兵，也没有布哨。”

小猴子又说：“王小林已经搞到四瓶酒，一定想办法送进土炮楼。”梁庆明听后，对小猴子说：“你马上去通知王铁锁和肖银贵，叫他们按原定方案进行，设法配合王小林的行动。”小猴子转身跑没影了。

梁庆明同陈林简单说了几句话，然后果断地一挥手：“好，现在出发！”一行十几人，出了树林，大步流星地朝村里走来。

胡家大院门口，两个站岗的家丁抱着枪，正靠着石狮子嗑瓜子，抬头望见村口来了一大群人，立刻警惕起来，把枪端在手里。这时，肖银贵和王铁锁从家里出来，拉拉扯扯，互相骂着朝胡家大院奔来。

两个家丁一横枪把他俩挡住了，肖银贵扯着王铁锁气势汹汹地喊叫：“走！去见胡会长评理，看你能赖掉！”说着便往胡家大院里闯。

王铁锁一把甩开了肖银贵：“你拉扯什么？胡会长怎么的，能让你凭空讹人！我欠你的钱早还清了。”他也往里闯。

“去，去！滚远点，他妈的，你们眼睛瞎了，今天是胡会长过寿辰大喜的日子，哪有功夫管你们的闲事？”两个家丁嘴里骂着，伸手向外推他们。两人见进不去，便在门外场地上对骂撕打起来，顿时聚集了不少的人。

看热闹的人霎时围了一大群。王小林趁此机会提着酒直奔东炮楼。他一上炮楼便打着哈哈说：“今天东家祝寿，忙不过来，让我给弟兄们送酒来了！”

几个家丁都嗜酒如命，立刻高兴地围了上来，王小林说：“别抢，别抢，每人一瓶，管够！”他分了酒退出来，正准备去西炮楼，胡家大院却有人把他叫走了。

六

吴玉青穿着新衣裳，走在“送礼”的人们前面。后面是抬寿匾的，拿寿礼的，还有一班子吹鼓手，马二愣挑着两大爿猪肉紧跟在后面。

梁庆明和陈林一进村就混在劝架和看热闹的人当中，眼睛紧盯着门岗，等待着机会动手。

两个家丁都认识吴玉青，让他先进去了。随后把枪一横：“站住！”挡住了后面送礼的人，马二愣挑着肉担走上去粗声粗气地问道：“站住干什么？不让送礼啦？”一个家丁歪着脑袋说：“站住检查，这是胡伪区长的命令，你敢不听？”

“检查就检查！”马二愣说着，装作换肩，一横肉担，猛向前一冲，两爿猪肉不偏不倚恰好盖在两个家丁的脸上，打得他们直踉跄。

两个家丁刚要发火，梁庆明、刘林、张庆祥、石秋生等游击队员乘机扑上前来，将两个家丁拖进门洞，嘴里塞上毛巾，绑住了手脚。

这一切都是在大门洞里悄无声息地进行着。此刻，东炮楼上的敌人正在喝酒，喝得起劲。西炮楼上的敌人闲得无聊，就趴在枪眼上看下面的两个青年打架。

梁庆明、陈林、马二愣、张庆祥、石秋生等八个队员，分成两路，朝院里东西两角的土炮楼奔去。西炮楼的敌人正开心地看打架，刘林带着几个队员冲进来，用枪一指低声喝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四个敌人吓呆了，乖乖地举起手来。两个游击队员上前收了枪，将敌人捆住手脚，堵了嘴，锁在土炮楼里。与此同时，梁庆明、马二愣等队员用奇袭的办法，突然摸上东炮楼，收了家丁的枪，将他们捆住手脚，嘴里塞上毛巾，放倒在地上。

收拾完炮楼的敌人，游击队员们迅速来到院里来，梁庆明把游击队员们布置在月亮门的两侧。梁庆明把手一挥，吹鼓手们又吹打起来。吴玉青和“送礼”的人进了中院的月亮门，梁庆明在人群后面，迅速脱掉羊皮袄，露出了灰军衣，又从怀里掏出军帽戴在头上。这时，陈老耿在王老三的陪同下，逃出牢房也赶过来了。

吴玉青往里走，吹鼓手们也热闹地吹打起来。

胡福听到鼓乐声，高兴地出门迎接。他见姜家屯搞得如此隆重，很是得意，便把送礼的人迎进客厅。两个抬匾的人，将寿匾往香案上一放，把寿星给砸倒了。胡福急忙喊道：“哎呀！那是神位！不能放在那儿……”

胡福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背后传来了打雷般的吼声：“就放在那儿！”众人猛回头，一下子全呆若木鸡。只见一位身穿军装的八路军战士，腰间插着两把手枪，剑眉高挑，威风凛凛地出现在月亮门门口，旁边是陈老耿和区长王长海。

七

胡福大吃一惊，脸刷地白了，吓得说不出话来，“你……你……”梁庆明大声说道：“我是八路军晋阳游击队队长梁庆明！”话音刚落，从门口窜进几个持枪的游击队员。

马二愣跳上桌子，端枪喝道：“谁敢动，老子揭了他的天灵盖！”

一个伪军猛地跳起来，手还没有摸到枪把子，陈林眼疾手快，一抬手，“砰——”把他一枪打翻在地。另一个靠窗口的伪军掀开窗要逃，守在外面的石秋生搂头上一扁担，伪军“哎呀——”一声，仰面躺下了。

其他人再也不敢乱动。胡福哆嗦着问：“你……你们要怎么样？”梁庆明大声说：“我们代表晋阳区全体人民对你进行审判！”

接着，陈林一枪挑掉寿匾上的红绫，露出一张布告。梁庆明大声说道：“我代表晋阳区抗日民主政府，宣判大汉奸胡福死刑，立即执行！”随着三声清脆的枪响，胡福的脑袋顿时开了花，肥重的身子滚到在血泊里。

其他人再也不敢乱动，张庆祥、石秋生上去把靠在墙角上的枪全部收走。

胡福的大老婆母老虎吓得“嗷——”地一声尖叫，昏倒在地，所有拜寿的人都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连声哀求饶命。梁庆明说道：“看见没有？谁当汉奸，和胡福同样下场！希望你们赶快回头，共同抗日，悬崖勒马，立即猛醒。谁若执迷不悟，人民绝不会饶恕他，听清了没有？”

一片带着颤音的回答：“听清了！”

再说胡得礼在后院二妖精房里鬼混，正混得火热，忽听客厅里传来几声枪响，吓了一跳，紧跟着，有人慌忙地从窗外跑过，没命地喊：“不好了！老掌柜被八路军给打死啦！”他知道情况不妙，慌忙蹿出房门，急忙拔腿就往外跑。

胡得礼窜出后门，被藏在树上放哨的小猴子看见了。小猴子大声喝道：“什么人？站住！”接着一颗手榴弹飞过来，吓得胡得礼一个趔趄摔了个嘴啃泥。

可惜，小猴子忘了拉弦，手榴弹没有爆炸。如果拉了弦，不炸死胡得礼，也得炸成残废，够他喝一壶的。既然现在没炸着，只是便宜了他，让胡得礼白白捡了一条命，让他多活几天吧！小猴子急了，他连忙掏出弹弓，“嗖——”地射去，正击中胡得礼的后脑勺，疼得他“哎呀——”一声，爬起来没命地从后门溜跑了。

半个钟头后，当胡得礼带着二百余名日伪军扑到宋家庄时，别说游击队，连群众也跑得没影儿了。他气得嘴歪眼更斜。家里只有母老虎和二妖精守着胡福的尸体，在那里干嚎。

胡得礼命令伪军在宋家庄挨户搜查，弄得鸡飞狗跳，毫无结果。他只得让人抬着老子的尸体，带着家眷和财产，垂头丧气地回桐城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