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瘦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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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这大概算是中国人最为熟悉的一首民谣儿歌了。中国人慌着过年,是数千年流传下来的文化习俗。虽然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差异,但对新年最美好的祈愿祝福,却是共同的不变主题。“进入腊月都是年,出了正月还黏馋”——这是方城人过年观念。因此,对于方城来说“年”不仅来的早,而且去的晚,一年有足足两个月都泡在年味里不肯出来。方城人碗里的“腊八粥”尚属全国标准,用八样农作物熬制而成。可腊月二十三的必备“小年饭”,却是地地道道的方城特色:粉条豆腐汤+火烧。粉条豆腐汤里加上几个刚刚油炸出来的素丸子,这便是方城人的小年夜饭了。火烧对于方城人来说,意义非凡。方城是全国闻名的“烩面之城”,火烧和辣椒油、大蒜一并被列为吃烩面的“标配”;可真正把火烧发挥到极致的,却是小年的二十三。
方城一位专门研究地方民俗的朋友杜海龙告诉笔者,查阅史料得知,火烧的历史大约是从明清时代开始的。那么方城人是何时吃上火烧的呢?
杜海龙的父母杜天恩和孙桂荣,都是80多岁的老方城了。两位老人的一番话,无意中揭开了方城火烧发展的一段历史——老人说,他的岳父孙长久(已故,生于1911年),13岁时师从于方城炕火烧的李荣(音)师傅,专职学习炕火烧技艺。李荣师傅一共收有三个徒弟,三人不仅行过了传统的“拜师礼”,还在师傅家里做了三年杂工(“徒弟徒弟,三年奴隶”)。出师后,孙长久老县城东门里“支摊儿”炕火烧卖。当时火烧炉子上的铁鏊子没有轨道,每次翻动炉子里的火烧时,都是用手把烫手的铁鏊子搬开。炕火烧用的燃料,是从铁匠炉旁边捡来的碎炭末,与泥巴一起搅匀后,用手抓成小饼状炭块阴制半干后使用——这样的燃料不仅没有烟气,而且炕出来的火烧焦香酥脆。靠着这门手艺,孙长久不仅安然度过了七十多岁的生涯,还把技艺传授给了儿子孙来喜(已故)。孙来喜在炕火烧的实践中,将原先用手才能搬开的铁鏊子,改制成了一个轨道,很方便地就能将鏊子从火门口移开——现在这项改进已经普及。孙来喜靠着炕火烧手艺供应出了两个大学生,现均在重要岗位为国家做贡献。
笔者打小的记忆里,每到年二十三下午,妈妈就开始张罗着打豆腐、乏粉条。当然,最耗时的还是做火烧了。
当时,家里并没有专用的工具,妈妈就用平时做饭的“八云锅”,先用发好的面擀成面饼在锅里炕,而后在笼屉里蒸。味道尽管差些,但年味一点也不差。笔者上世纪八十年代走进社会后的第一份职业,就是在烩面馆里做工。烩面馆门口有一位清河乡的回民老表(方城人称回民为“老表”)炕火烧,我叫他“六哥”,嘿嘿瘦瘦的模样,做起火烧来专注耐心,一丝不苟,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当时,大家都找大油桶用泥巴自行“呼制”成一个“火烧炉子”,炉子左边架起一个安有轨道的铁鏊子,右边摆上一个放置发面团的大案板,一个烩面馆面前把守一个火烧摊位,这,绝对是方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那年六哥三十岁露头,他炕的火烧个大量足,外焦里嫩口感纯正,销量很好。每到小年的前几天,六哥就把六嫂也从清河老家带过来,连明彻夜的和面炕制,年二十三一天就卖出去两千多个火烧。
眼下,笔者的微信朋友圈里,就有一位清河乡的网红“火烧姐”秦春香。腊月十七,笔者来到了春香大姐的在清河乡的“火烧摊儿”。
秦大姐胸前束着一条长围裙,胳膊上带着长袖头,有条不紊地从案板上掐面,拉抻,擀片,抹油,撒料,卷团,然后再用小擀杖轻轻一擀,右手大拇指向下一托,四指扣拢翻转到手心,粘上一层黑芝麻后,稍稍一用力将面坯甩到热鏊子上,拿起自制的园铁模往下一压,一只圆圆的火烧就成型了。待到火烧在鏊子上烤制成两面微黄后,顺着轨道将鏊子从炉子火口推开,把炕好的火烧放到炉膛里烤制。经过几番不停的翻动,一只又一只人热气腾腾的方城火烧就做成了。秦大姐非常勤劳,春夏秋三季放蜂养蜜蜂,冬季就炕火烧。整个人就跟一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样,一年四季一刻不停的操劳着。眼下,她上小学六年级的女儿陈菲刚好放寒假在家,正好成了她的好帮手。秦大姐自豪地说:我经常在抖音上发送自己炕火烧的视频,是清河街有名的网红“火烧姐”,广东、安徽、浙江等十多个省的在外老乡,都通过微信邮购我做的火烧呢。现在虽然还没有到小年,但我的火烧已经进入了销售旺季。受其感染,笔者也不自觉地掏钱卖了一袋。放眼清河街,道路两旁众多的火烧摊点,都在马不停蹄地忙碌着……回到县城,笔者又一连数日奔走在一个又一个火烧摊点上,那一个个、一摞摞、一袋袋、一箱箱焦黄酥香的热火烧,正是地地道道的“方城年味”。(2021.0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