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行书《坡公小品》

《坡公小品》  儿子于何处得宝月观赋,琅然诵之,老夫卧听未半,蹶然而起。念二十年

相从,知元章不深,如此赋,当过古人,不论今世也。 儿子比抄得唐书一部,又借得前汉

欲抄。若了此二书,便是贫儿暴富也。老夫亦欲为此,但目昏心疲,故乐以此劝壮者尔。

砚之发墨者必费笔,不费笔则又退墨。二德难兼,非独砚也。大字难结密,小字常局促;真书苦不放,草书苦无

法;茶苦患不美,酒美患不辣。万事无不然,可一大噱也。 愚蓄墨数百梃,暇日辄出品试之,然

终无佳者,以此知世间好物自是难得,茶欲其白,墨欲其黑。方求黑时,嫌漆白;方求白时,嫌雪黑,自是人不会事也。

赵云子画笔略到而意已足,虽工者不能。然多以戏侮成者,此柳下惠之不恭,东方朔之慢世,滑稽之雄耳。蜀人谓

之狂云,犹云风云也。  晁君寄骚,细看甚奇,信其家多异材耶。然有少意,欲鲁直以己意微箴

之。凡人为文,务使平和至足,余溢为奇怪,盖出于不得已也。晁文奇怪似差早,然不可直云尔。非谓其讳也,恐伤其迈

往之气,当为朋友奖磨之语乃宜,不知鲁直以为然否。  江边弄水挑菜,便过一日,若圣恩许

假南归,得款段一仆,与子众丈、杨宗文之流往来瑞草桥,夜还何村,与君对坐庄门,吃瓜子、炒豆,此乐竟何极也!

今日霁色尤可喜,食已,当取天庆观乳泉泼建茶之精,念非公莫与共之。然早来市无肉,当相与啖茶饭尔。不

嫌,可只今相过。  东坡居士酒醉饭饱,倚于几上。白云左缭,清江右回,重门洞开,林峦坌入。当此时若

有思而无所思,以受百物之备。惭愧、惭愧。  昨有人出墨数寸,仆望见之,知其为廷珪也。凡物莫不然,不知者如鸟之雌雄,其

知者如乌、鹄也。  今日于叔静家,烹团茶,烧衙香,饮官法酒,用诸葛笔,皆北归喜事。

昔人以海黛为纸,而今无有。令人以 茧为纸,亦古所无有也。  今日舟中无他事,十指如悬槌。适有

有人致佳酒,遂独饮一杯,醺然径醉。念贾处士贫甚,无以慰其意,乃作怪石古木一纸,每遇饥时辄以开看,还能饱人否?吴兴

有好事者,能为君月致酒三斗米三石,终君之世者,便以与之。不尔,可令双荷叶收掌,须添丁长,以付之也。山年老先生正画  板桥弟郑燮书



【译文】《坡公小品》  儿子于何处得宝月观赋,琅然诵之,老夫卧听未半,蹶然而起。念二十年相从,知元章不深,如此赋,当过古人,不论今世也。 儿子比抄得唐书一部,又借得前汉欲抄。若了此二书,便是贫儿暴富也。老夫亦欲为此,但目昏心疲,故乐以此劝壮者尔。

砚之发墨者必费笔,不费笔则又退墨。二德难兼,非独砚也。大字难结密,小字常局促;真书苦不放,草书又无法;茶苦患不美,酒美患不辣。万事无不然,可一大噱也。 愚蓄墨数百梃,暇日辄出品试之,然终无佳者,以此知世间好物自是难得,茶欲其白,墨欲其黑。方求黑时,嫌漆白;方求白时,嫌雪黑,自是人不会事也。  赵云子画笔略到而意已足,虽工者不能。然多以戏侮成者,此柳下惠之不恭,东方朔之慢世,滑稽之雄耳。蜀人谓之狂云,犹云风云也。

晁君寄骚,细看甚奇,信其家多异材耶。然有少意,欲鲁直以己意微箴之。凡人为文,务使平和至足,余溢为奇怪,盖出于不得已也。晁文奇怪似差早,然不可直云尔。非谓其讳也,恐伤其迈往之气,当为朋友奖磨之语乃宜,不知鲁直以为然否。

江边弄水挑菜,便过一日,若圣恩许假南归,得款段一仆,与子众丈、杨宗文之流往来瑞草桥,夜还何村,与君对坐庄门,吃瓜子、炒豆,此乐竟何极也!

今日霁色尤可喜,食已,当取天庆观乳泉泼建茶之精,念非公莫与共之。然早来市无肉,当相与啖茶饭尔。不嫌,可只今相过。  东坡居士酒醉饭饱,倚于几上。白云左缭,清江右回,重门洞开,林峦坌入。当此时若有思而无所思,以受百物之备。惭愧、惭愧。

昨有人出墨数寸,仆望见之,知其为廷珪也。凡物莫不然,不知者如鸟之雌雄,其知者如乌、鹄也。  今日于叔静家,烹团茶,烧衙香,饮官法酒,用诸葛笔,皆北归喜事。

昔人以海黛为纸,而今无有。令人以 茧为纸,亦古所无有也。  今日舟中无他事,十指如悬槌。适有人致佳酒,遂独饮一杯,醺然径醉。念贾处士贫甚,无以慰其意,乃作怪石古木一纸,每遇饥时辄以开看,还能饱人否?吴兴有好事者,能为君月致酒三斗米三石,终君之世者,便以与之。不尔,可令双荷叶收掌,须添丁长,以付之也。山年老先生正画  板桥弟郑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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