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里的故乡

港产片《福星高照》中,大生地他们开车接罗汉果回来的路上,和小巴车发生撞车事件,犀牛皮凭人多欺负小巴司机,小巴司机通知了开小巴的老乡过来帮忙。犀牛皮听到对方讲的潮州话,立即用潮州话跟对方交流。

犀牛皮说:是小误会,大家是潮州人,自己人不打自己人。说完转身拉着大生地他们准备离开,对方有人叫住犀牛皮:你可以走,他们不是老乡,不可以走。最少要说一句潮州话给我们听一下,看是不是自己人。

犀牛皮解释道:我的朋友们离家久了,在外面家乡话很少讲,所以不会讲。对方不依:随便讲一句潮州话来听听,看是不是潮州口音。

后来由曾志伟扮演的罗汉果出来讲潮州话讲得不像,对方的人围上把犀牛皮揍了一顿。

图片来自网上截图

搬到市区住的朋友阿南,带三岁的孙子回斗门南门村看望他母亲,顺路过来找我。刚一下车,他孙子一口纯正的斗门话让我目瞪口呆。

我问阿南:你孙子讲斗门话,你儿媳妇没意见?

阿南哈哈大笑:有什么意见,一家人都是从斗门乡下出去的人,不讲斗门话难道讲英语。我儿媳妇自己都同孙子讲斗门话,不纯正就怪了。

阿南说,至于孙子以后读书学什么语言,最起码从小在身上扎了根。讲到斗门话,最少知道他从哪里来的。

晚饭推着璁儿到小区散步,在南廊的路口,突然洒几滴雨下来,推璁儿进南廊避雨。

南廊东边的转角木板櫈,坐着一位阿姨和阿婆,中间站着一位大约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阿姨皮肤黝黑,个子生得敦实。阿婆满头银发,旁边放着一根拐杖。

她们在用方言聊天,口音好像湛江一带的黎话。

推着璁儿在南廊来回走动,走到东边转角处,停下来拿水壶给璁儿喝,喝着水的璁儿猛然丢了水壶,朝着阿姨和阿婆她们兴奋地挥着两只小手,两只小脚使劲地蹬着婴儿车,对着阿姨和阿婆放声大笑,嘴里不停地叽哩哇啦。

阿姨走过来逗璁儿:这小朋友笑容真甜,璁儿伸出双手要阿姨抱。

坐在木板櫈的阿婆用方言跟阿姨说话,这次我听得清楚了,是湛江黎话。突然间,我恍然大悟:璁儿把阿姨当成我母亲了,他可能是听到阿姨讲的湛江黎话,因为阿姨的口音跟我们家乡方言大部分相近,璁儿在乡下时,母亲抱他出去玩,用乡下的方言跟他说话。

阿姨告诉我,她是湛江人,阿婆是她母亲,九十多岁了。她们一家来斗门三十多年,她母亲就只会讲湛江黎话。

茂名以前属湛江地区,讲起来和阿姨算是老乡。问阿姨一年回几次湛江,阿姨讲,每年的春节和清明节回去,一年就两次。

三十多年前回家,买了一些糖果送亲友。回到家村里的小孩围在门口等领糖果,那时回家,有一种荣归故里的感觉。现在回去,给别人糖果是没人要了。每次回家都有灰溜溜的感觉。

阿姨叹了口气缓缓讲道: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是珠海户口,他们讲普通话了,就我和我母亲湛江话。听到湛江话,最起码还记得自己是湛江人。

在异乡谋生活,许多人被生活的各种压力淡化了故乡,除了和老乡讲几句方言来证明自己是哪里人外,其它都被掩埋了。

九十年代初,在丽江打了两年工,间中几乎没回过故乡。有次晚上在街上听到有两个人操着故乡的口音聊天,心里格外惊喜,凑过去搭话,询问他们是哪个村的,他们什么时候来丽江的。知道他们是从故乡来丽江不久,向他们打听故乡的一些事情。当时在异乡听到乡音,分外亲切。

曹桂元在《他乡时代》写道:“当离乡成为一种主动行为,乡愁就无关痛痒。”“面对于另一些人,乡愁已被岁月冻结了。”

庚子年六月十五晚,整理于半爿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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