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散组织是没有前途的,有朋无党,不过是战五渣

原创 敖让 资治通鉴读史悟道 2020-10-14

【材料】《资治通鉴》 汉纪 孝冲皇帝 永嘉元年 公元145年
太后委政宰辅,李固所言,太后多从之,黄门宦官为恶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治平。而梁冀深忌疾之。
【译文】梁太后把朝政大事交给三公等大臣辅佐,太尉李固所提出的建议,梁太后大多予以采纳。凡是作恶的宦官,一律被排斥和遣退,天下人都翘首盼望政治清平,然而梁冀却对此深恶痛绝。
【解析】文中梁太后,是东汉开国元勋梁统的玄孙女、顺烈皇后、梁冀的妹妹,现年39,150年去世;144年四月,顺帝崩,冲帝登基;145年正月,冲帝又崩,年仅三岁。
当时的情况,梁太后以大将军梁冀、太尉李固、太傅赵峻一同参录尚书事。梁冀无政才,拱手而已,故曰:太后临朝,委政三公。
初,顺帝时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馀人。此等既怨,又希望冀旨,遂共作飞章诬奏固曰:
当初,顺帝时所任命的官吏,多数不走常规流程;等到李固当政时,奏准免职多达百余人。这批被免职的官吏,对李固非常怨恨,又善于迎合梁冀的意旨,于是他们共同写匿名信诬告李固说:
“太尉李固,因公假私,依正行邪,离间近戚,自隆支党。大行在殡,路人掩涕,固独胡粉饰貌,搔头弄姿,槃旋偃仰,从容治步,曾无惨怛伤悴之心。山陵未成,违矫旧政,善则称己,过则归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莫固之甚矣!夫子罪莫大于累父,臣恶莫深于毁君,固之过衅,事合诛辟。”
“太尉李固,假公济私,看起来依照正道办事,背地里却干着邪恶的勾当,挑拨皇上和近亲的关系,培植和加强自己的党羽。
冲帝的灵柩尚未出殡,连路上的行人都掩面哭泣,唯独李固油头粉面,搔首弄姿,礼节仪态前俯后仰(形容不恭),步伐不慌不忙,毫无凄惨悲伤的心情。
冲帝的陵墓还没建成,就改变原来的朝政,将功劳归于自己,过失则推给君王;排斥逐退皇帝身边的近臣,使他们不得侍奉送葬。
作威作福,没有人能超过李固!做儿子最大的错误,莫过于连累父母;做臣子最大的错误,莫过于诽谤君王,李固的过错和罪恶,按罪当诛!”
书奏,冀以白太后,使下其书;太后不听。
奏章呈送到尚书省,梁冀请见太后,请求将奏章所言之事交给有关官吏调查征办;梁太后不同意。
【解析】李固的下场是悲惨的:
梁冀因诬李固、杜乔,云与文、鲔等交通,请逮按罪;太后素知乔忠,不许。
冀遂收固下狱;门生渤海王调贯械上书,证固之枉,河内赵承等数十人亦要诣阙通诉;太后诏赦之。
及出狱,京师市里皆称万岁。冀闻之,大惊,畏固名德终为己害,乃更据奏前事......固遂死于狱中。
147年的时候,甘陵人刘文、刘鲔阴谋挟持清河王刘蒜造反,由于李固之前支持过刘蒜抢皇位,故受到牵连,最后不明不白的死于狱中。
在我看来,李固虽有政才,却不通权术,他的失败,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点:
一、以战求胜
兵法云: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李固显然犯了以战求胜的战略错误。
在当时的情况下,太后临朝,梁冀是太后的亲哥哥,而太后不过是觉得梁冀缺乏政才,因此重用李固,补齐短板。
所有政治上的不公平,追根溯源还是梁冀造成的,而梁冀是梁太后的亲哥哥,李固再怎么斗争,梁太后也几乎不可能拿自己的亲哥哥开刀。
李固就好比和恶龙搏斗的勇士,千招万招破不了防,而一旦激怒了梁冀,一抬手就要了李固的小命。
在这种规则下的梁冀,就好比一个不倒翁,再怎么斗都是徒劳。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梁太后才是梁冀的权力来源,李固背靠梁太后去斗争梁冀,两人的政治地位不对等,在别人制定的规则下以战求胜,岂不荒谬?
尽管太后考虑到朝政平衡和用人需求,好几次保李固,但总有老虎打盹的时候,而梁冀却可以仰仗血缘关系,在狱中私自处死李固,太后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试想若是李固让梁冀死于狱中,李固会是什么下场?李固这么个玩法,输的很明白。
因为从政治态势来讲,李固和梁冀都是梁太后的权力延伸,但李固在梁太后心里的地位,则泾渭分明,哥哥无可取代,而有才的大臣却取之不尽,李固这么斗下去,在战略上始终处于劣势。
二、有朋无党
在宦官弹劾李固的匿名信中,说李固结党,实则大谬。若真是结党,反倒好了,这恰恰是李固失败的原因之一,我认为,李固只能算是有朋无党。
1.何为党?
黄门宦官为恶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治平。
初,顺帝时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馀人。
李固背靠太后,拳打宦官,脚踢贪官,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得罪的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谋取的却是国家利益。
而国家却是一个统称,并不是某个具体的人,从宏观上讲,李固贬斥乱官,有利于国家,有利于国家则有利于人民。
然而,谁是人民?大家都是人民,但并无具体受到眼睛能够看到,手能够摸到的大利益的人,所以并无死心塌地维护李固的人。
而这些贪官污吏可是实实在在受到了重创,岂能不恨?这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原因,维护国家利益的人,总斗不过维护少数人利益的人。
国家利益,太大了,看不见摸不着,如果均分下去,可能人们会对你交口称赞,但利益并不足以让人为你卖命。
而少数人的利益则不一样。试想一下,假设你是个贪官,若你砸锅卖铁,斥巨资在梁冀手里买了个官,正准备大捞特捞,结果李固把这种人一下子撸了一百来个,你也身在其中,心中是否有怨恨。
假如这个时候梁冀告诉大家说,搞垮李固,大家都能官复原职,东山再起,本将军还另有重赏,你会不会为梁冀效命?
梁冀要打倒李固,抢夺执政权;这些贪官们要扳倒李固,拿回属于自己的乌纱帽;因此紧密的联合在一起,虽赴汤蹈火不能移其心,这就是结党。
2.何为朋?
既然李固拳打作恶宦官,脚踢没有考公务员就当上市长的贪官乱官;也就是说,之后空缺出来的公务员位置,都是通过正规途经考进来的。
这种人和李固的关系,就叫朋。既然人家是通过正规途经考进来的,那么就和李固没有人身依附关系,没有人身依附关系就无法在压力下共同进退。
对于这种人来说,李固是他们的恩人,没有李固他们到不了这个位置,他们从内心感激李固;但李固死了对他们没什么影响,毕竟他们是通过正规途径进来的,李固死了,并不会牵连到他们。
若因为支持李固而受到牵连,利益算计之下,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说,朋是缺乏战斗力的,买个人情行个方便可以,一起玩命万万办不到;
而党则不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被撸掉的官员为了拿回乌纱帽不惜诬陷,宦官为了重新回到皇帝身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梁冀有扳倒李固独揽大权的需求。
这一点从他临死前可以看出,三公一言不发,好友马融帮梁冀写李固的罪状,唯一反对的只有梁冀的长史吴祐:
大将军长史吴祐伤固之枉,与冀争之。冀怒,不从。
从事中郎马融主为冀作章表,融时在坐,祐谓融曰:“李公之罪,成于卿手。李公若诛,卿何面目视天下人!”
冀怒,起,入室;祐亦径去。固遂死于狱中;
临命,与胡广、赵戒书曰:“固受国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顾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
何图一朝梁氏迷谬,公等曲从,以吉为凶,成事为败乎!汉家衰微,从此始矣。
公等受主厚禄,颠而不扶,倾覆大事,后之良史岂有所私!固身已矣,于义得矣,夫复何言!”
广、戒得书悲惭,皆长叹流涕而已。
朋者,泛泛的交情;党者,紧密的组织;朋是党的初级阶段,党是朋的高级形态。
李固的失败,第二个原因就是有朋无党,李固把胡广、赵戒当死党,本以为三公会共同进退,结果二人却只是长叹而已,不能有所作为。
李固认为自己威望颇高,受到人民群众的普遍爱戴,梁冀不敢拿自己怎样,结果错估形势,处虚名而遭实祸,百姓除了几声赞美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三、沦为弃子
李固的时代,皇帝如流水的时候,顺帝、冲帝、质帝、桓帝,几年之内皇帝换了四个。
皇权更替,是核心权力阶层所决定的,极其敏感,不容他人插手。试图影响皇帝继承权,是李固沦为弃子的根本原因。
冲帝死,皇位继承人选有两个,一个是清河王刘蒜,另一个是渤海王刘鸿的儿子刘缵。
刘蒜年长有法度,刘缵年仅八岁。在立储君问题上,太后和梁冀是倾向于立幼不立长,因为小皇帝易于掌控,处于维护家族利益角度讲,当然倾向于立一个小皇帝。
而李固等公卿大臣不一样,他们更希望立一个年长有能力的皇帝,当时外戚强而士族弱,成熟的皇帝必然削外戚而强士族。
这是李固和梁太后的第一次矛盾,双方产生了嫌隙。而后来质帝继位后,年仅八岁就公然大骂梁冀为跋扈将军。
梁冀一怒之下就大饼伺候,质帝崩,李固又旧事重提,争立清河王刘蒜,而梁太后却想立刘志。这次让梁太后彻底看清了李固。
明眼人都能意识到,第一次迎立皇帝的时候刘蒜呼声最高,梁家却立刘缵;现在刘缵死了若再立刘蒜,刘蒜岂能不报复?梁家怎能有好下场。
李固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显然没有把梁家的利益考虑在内,使梁太后意识到了李固永远养不熟,不会是自己人,紧接着李固就被撸了官职。
会帝崩,梁冀欲立志。众论既异,愤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夺。
曹腾等闻之,夜往说冀曰:“将军累世有椒房之亲,东摄万机,宾客纵横,多有过差。清河王严明,若果立,则将军受祸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贵可长保也。”
冀然其言,明日,重会公卿,冀意气凶凶,言辞激切,自胡广、赵戒以下莫不慑惮,皆曰:“惟大将军令!”
独李固、杜乔坚守本议。冀厉声曰:“罢会!”
固犹望众心可立,复以书劝冀,冀愈激怒。丁亥,冀说太后,先策免固。
戊子,以司徒胡广为太尉;司空赵戒为司徒,与大将军冀参录尚书事;太仆袁汤为司空。汤,安之孙也。庚寅,使大将军冀持节以王青盖车迎蠡吾侯志入南宫;其日,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太后犹临朝政。
官职一撸,之后汉桓帝刘志登基,清河王刘蒜被胁迫造反,而此时的李固已成为弃子,岂能不被牵连?
梁太后放弃他了,因为李固根本不考虑梁家未来的利益,因此提拔了袁汤成为外戚与士族关系的新协调员;
汉桓帝放弃他了,因为他反对汉桓帝登基,再者汉桓帝此时想起汉质帝的大饼,时时瑟瑟发抖,岂敢有异议;
士族放弃了他,因为当时的士族,还只是松散的联盟。李固虽然在为大家争取利益,但没有人站出来玩命,因为利益是大家的,而命是自己的,没必要为了大家的利益,牺牲自己的生命。
在这种情况下,李固沦为弃子,而执政时期又得罪一大票人,且形单影只,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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