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黄饮子该怎么用?
地黄饮子为刘河间治瘖痱所制之主方。
瘖痱为中风的一种。古代医家曾谓中风有中经、中络、中腑、中脏之说。
中腑多在阳明,中脏多在少阴。少阴是指肾而言,肾主骨,骨藏髓,脑为髓之海,名奇恒之府。
中医之中风,是概括现代医学的脑血管意外及颜面神经麻痹等多种神经性疾患。
当脑出血恢复期,均宜以治肾为大法。
凡中风之后出现舌謇、音瘖、肢废、饮食作呛、反应迟钝,均宜投地黄饮子。
古书言瘖而不言呛者,乃因呛由饮食所致,由于古时诊病均不在饮食之际,故未见食呛之发作,此可能为古书不言呛之原因。
瘖与呛虽证异,但其因均为舌僵不灵,其病在脑所致,故治法相同。
1
对地黄饮子的认识
地黄饮子由金匮肾气丸变通化裁而成。
中医历来有上病治下之大法,此方就是治下为主之剂。
金元时代,曾有主痰、主火、主气;真中、类中之说盛行一时。
究其实,中风病过程中,不但痰、火、气以标象出现,而且肢废语謇、麻木等,也均为病之证状,更无真中、类中之分,而其病之本质在脑,故古人上病治下。
万物之生存,皆赖升降出入之新陈代谢以维持,而需五味五气以养之。若代谢失常,则能导致人之衰老病死。
脑病虽能影响全身,而亦关系代谢。若脏腑经络每一局部发生障碍,亦能影响于脑。
药物仅能起到扫除障碍、调节功能,调动脏腑之积极因素;至于充脑髓、强筋骨、长肌肉、续绝伤,仍赖脏腑运化之精微,以充实脏腑,调整机体。
临床体会:
若心肾不交,脉结代,心动悸,可佐瓜蒌薤白汤、当归芍药散。
若肾不纳气作喘,宜加沉香、肉桂以温肾、纳气、归根。
若肾不温脾,脾阳衰,出现腹胀、呃逆、不食者,宜加党参、半夏、干姜、丁香、柿蒂,温脾降逆。
若胸闷有痰,宜配伍蠲饮六神汤,去痰通络,调气和胃,解郁安神。
例一:孙某,男,64岁,1975年8月27日初诊。
中风后右上下肢不灵,步履蹒跚,腿沉重,头眩而痛,语言不清,呛食,脉弦两尺无力,病在肝肾。
生熟地各12克,丹皮12克,山药12克,山萸肉12克,茯苓12克,泽泻12克,肉苁蓉18克,巴戟天15克,杜仲12克,黄芪30克,当归12克,天麻12克。
二诊:9月24日
连服数剂,呛食已愈,余证同前,依上方加葛根18克,穞豆衣18克,泽泻增为30克。
三诊:10月11日
上方十剂,语言有进步,头痛肢痛,余同前,投地黄饮子加减。
熟地24克,石斛12克,山萸肉12克,肉苁蓉18克,麦冬15克,茯苓12克,菖蒲9克,五味子9克,巴戟天15克,天麻12克,杜仲12克,黄芪30克,泽泻30克,穞豆衣18克。
每周数剂连服。
四诊:1月2日
语言见好,头仍痛,腿重不灵。照上方去泽泻、穞豆衣,加桂枝9克。
五诊:2月10日
上方服十剂,语言清楚,音低,腿无力,脉弦有力尺弱,仍以地黄饮子方加杜仲12克,天麻12克,鸡血藤30克,其中肉桂、附子各6克,煎服。
六诊:4月27日
诸症大减,仍脉弦尺弱,两腿乏力,乃肾虚、柔不养筋。
照上方加淫羊藿30克,冬虫草9克,煎服十剂,继以蜜丸久服。
一年后随访,病已愈,步履正常,已无头眩腿重,纳正常,语言清,但答话迟慢,反应略迟。
例二:巩某,男,77岁。
因冠心病,心房纤颤、高血压住某院,月余后出现脑血栓形成,左身轻瘫、球麻痹,继而合并肺部感染。
显瘫三周以后病情转危。在西医抢救同时约余会诊。
面容黧黑,语喑舌謇,神疲痰多,呃逆呛食,冷汗出,脉结代,左体瘫痱。
以地黄饮子为主随证加味,七个月取效。
初治因正气已脱,地黄饮子加西洋参、黄芪;呃逆,加旋覆代赭汤及柿蒂;心衰房颤严重时,配合瓜蒌薤白汤;发热痰盛神昏,加局方至宝丹、蛇胆、陈皮。
连服中药配合西药,达到神清、语言清楚、吞咽正常、四肢灵活、血压正常,治愈出院。
病程中一度舌光无苔久不见复,胃纳不振,经用蠲饮六神汤数剂,舌苔出现,进食见增,精神见爽。
一年后随访,生活正常,能自行活动,语言清楚。
例三:谭某,男,年逾七旬。
腿痿不灵,痰饮作喘,耳聋舌謇,怔忡健忘。
先用半夏厚朴汤、麻杏石甘汤、温胆汤去痰,继而地黄饮子加减用半年,先汤剂三十余剂,丸药中增鹿角胶、冬虫草。
经半年,腿有力能步行,语言清楚,精神良好,喘停痰减。
例四:范某,男,64岁。
两腿肌痿,自感小腿如绳扎缚,走路不稳,前栽后仰,需人扶持,倚杖步行,头重如裹,经地黄饮子化裁加减百余剂后,腿肌复原,离杖行走。
2
地黄饮子方药解
一、地黄
主治伤中,逐血痹,填骨髓,长肌肉,补五脏,滋阴潜阳,生血凉血,能治血虚劳热,痿痹惊悸。
卢芷园说:“地黄本经主治,首举伤中逐血痹,即继填骨髓,长肌肉,续绝筋。
夫痹者闭而不通也,随其血之不通而为病……逐者俾其流通者也……血中有痹则骨髓不满,肌肉不长,筋脉断绝,均谓伤中。
若填满,若生长,若接续皆克成血液之流通者也。”
炙甘草汤证之脉结代、心动悸,地黄用量达48克,以治伤中脉绝,可证。
二、巴戟天
主大风邪气、阳痿不起,少腹及阴中相引痛,强筋骨、安五脏、补中、增志益气。
从实践得知,确有滋补肝肾之效,但从邹润安的论述中,认为巴戟天有“转萧索为温茂”,能治阴盛阳衰之证,似有拨乱反正调转病机之效。
三、石斛
功能调理阴阳、交联上下,强阴益精,补内绝不足,除痹下气。
治伤中羸瘦、补五脏虚劳。
四、肉苁蓉
“主五劳七伤、补中、强阴、益精气”,其体滑润,其用固涩,有协调阴阳之功,为纯补之品。
五、山萸肉
“本经主心下邪气,寒热温中,逐寒湿痹”,我们认为味胜于气,味酸入肝,能补肝体、达肝用。
肝之用在于条达,肝功既复,则虚者得以滋补,寒热得除,湿痹得通,阴得强,精得益,汗得止,九窍得通,五脏得补,逆气得下。
六、五味子
质兼五味,入五脏而酸独胜,酸主敛,故能敛五脏六腑之精收纳于肾。由肾藏五脏六腑之精,故也。
七、肉桂
为入血分之阳药。
首在调和营卫,并能通阳、利水、下气、行瘀、补中,降浊逆,止痛除烦,调和腠理,益阳消阴,宣导百药。
八、茯苓
能使水气转化。开胸府,调脏气,伐肾邪,淡渗利湿。
补剂中用之,能使脾交于肺,主要药效在于辟阻为通,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
利小便,除口干舌燥。并治心下结痛,惊邪恐悸,胸胁逆气,烦满咳逆。
九、麦冬
主治胃阴伤,胃络脉绝,不能输营归脉、营养各脏所致之短气、羸瘦、伤中、心腹结气。
清代叶桂治“饥不能食、胃阴伤”之证,依“阳明燥土得阴乃安”的论点,用麦冬以益胃阴。
仲景炙甘草汤用麦冬治阳中阴虚,脉道泣涩,脉络血绝,可见麦冬之功在于提引胃家阴精,润泽心肺,以通脉道。并能下逆气、除烦热,作用于上焦。
十、附子
气味温烈,功在温引,为入气回阳之主药,通十二经,入方剂起牵头作用。
能引补气药,以复散失之元阳。
能引温暖药下达下焦,以祛在里之客湿。
引发散药开腠理,以逐在表之风寒。
药性大热。“主治风寒、咳逆上气、痿痹、拘挛、膝痛,肢痿不能步行,癥坚积聚血瘕。并治督脉为病,脊强而厥、膈噎”等症。
刘潜江对附子论述周详,其要点大致为附子能益火之源以消阴翳,认为能治真阳虚,外来寒邪与内阴相感而为病,及真阳虚本身之阴气不得合化而病者。
附子为入阴之阳药,故均能治之,但水虚火炽者不可用,水不足火不生者亦不可用。
邹润安认为附子之除邪非直接除邪,而在于振阳,阳振则邪自除。
十一、菖蒲
功在调节,宣制,开心孔,补五脏,通九窍,利四肢不得屈伸,治风寒湿痹、咳逆上气、耳聋、健忘、失音。
十二、远志
敛神归精以交心肾,通肾气上达于心、坚志、益智、聪耳明目、利九窍,对于精本不亏,因暴怒引火上浮所致的神离于精者,有敛神归精之功。
综观以上诸药之主功,地黄饮子实为一通调补剂,故方效显著。
调即是补,其一切功用在于疏通、调整,其效乃赖机体本身活力,经诸药调动,发挥作用。
本文选摘自《赵锡武论心脑病》,朱世增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