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人间的摆渡者——木偶戏

它们是中国古老的戏曲艺术,曾活跃在都市、乡间的舞台上,甚至在田间地头,曾经的宗教外衣使它们成为神与人之间的摆渡者。牵丝而动的提线木偶、指间起舞的掌中木偶、“千古江山一担挑”的幔帐木偶、与纸影戏相映生辉的铁枝木偶……千百年来,缤纷繁复的木偶们在神州大地上传承发展,生生不息。

以前人们说起说起“木偶”的来源,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汉武帝与李夫人那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道士李少君利用影戏将李夫人的“灵魂”带到人间,权解武帝的相思之苦。很多人都把这段轶事当做中国木偶戏的源头。

世界上的木偶文化的共同特点是,民间木偶戏极少作为纯粹的娱乐活动,多数情况下是作为祭祀活动的有机组成部分出现的。中国许多地方的木偶戏是在丧葬活动中表演的。

早在春秋战国时,苏秦为了劝阻孟尝君入秦,就曾经口述了一段“偶戏”表演。他说西岸上的土偶人对木偶人说,我被雨冲化了我还是西岸的泥土,而你如果被漂走就要不知所之了。从这段史话中我们可以得到一个关于“偶戏”起源的重要信息,那就是孟尝君称之为“鬼语”。

在上古祭祀中,由于祖先的形象无人知晓,而人们又需要有固定的膜拜对象,所以经常让小男孩儿坐在祭坛上接受礼拜。这个孩子被称为“尸”,要求不言不语,不笑不动,这颇有了几分“偶人表演”的意思(现在的“小儿肉傀儡”即是其遗存)。后来,人们又用木偶、皮影来模拟祖先的日常生活,以求得到祂们的庇佑。这可就是真正的“偶戏”了。

《金瓶梅词话》中给李瓶儿、西门庆治丧时都曾经写到“傀儡子表演”,不难看出其浓重的宗教意味。而今天南方的提线木偶和台湾的布袋戏之所以兴盛异常,更是与迁徙汉人的“祭祖文化”相伴生的。不过不同的是,过去“偶戏”在表演完毕后总要行“燔祭”礼,用熊熊烈焰将象征祖先的“偶人”送回天国。

这种仪式在明末还有着吉光片羽般的遗留。且看明人张仁熙所做的古风《此人曲》中说:“……田多场小大如掌,隔纸皮人来徜徉。……神之去矣翔若云,香烟作车纸作屣。”

那么,这种“神而圣之”,颇有几分古希腊“燔柴祭”意味的隆重仪式,又是怎么走下祭坛呢?这是因为在明末清初封建士大夫的“家班”勃兴,比如李渔就曾带着他的“芥子园家班”走遍了大半个中国。

其雄厚的经济基础和文化背景让城市中的“瓦子”、“勾栏”相形见绌,后者迅速异化为青楼妓馆的代名词。而“傀儡戏班”恰恰借寓在“瓦子”之中,被称为“瓦舍众伎”之一(《都城纪胜》)。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无力抗衡的它也只有走向低端娱乐化这一条路了。

可证也恰恰是因祸得福!大众化、乡土化后的木偶戏意外地躲过了清初的文化高压。由北方叫“苟利子”、南方叫“扁担戏”的独角戏班开始,到乾隆时期,在北京已经发展出提线木偶、杖头木偶、铁线木偶、皮影等多重表现形式。且看乾嘉时人黄竹堂在《日下(指京城)新讴》中写道:“丝牵板托竿头戳,弄影还从纸上看”,一口气介绍上文所说的四种“偶戏”,真让读者有目不暇接之慨。到光绪朝,随着南方“偶戏”进京,这种民间娱乐遂至大成。

而此时威县韩庄村商人张明臣正好经商来到了天子脚下。光怪陆离、唱腔高亢的木偶戏彻底征服了张明臣。特别是来自于南方闵粤地区的铁线木偶,以其精美的造型,细腻的程式动作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在年老归乡后,他便心将这朵芬芳的艺术奇葩移根于邢襄大地。

他在银边村附近开始教授村民“偶戏”。刚开始是青伞作蓬,方桌为台。师徒数人,套数几般。但很快,村民们就被这种能站(固定在圆盘形木墩上)会舞(艺人用三根木棍分别控制偶人的双臂及身躯)的“新鲜玩意”所吸引。

舞台也逐渐发展成2米长、1米宽的木质台面。前后左分树9米高栏板,上张油青色起脊帐篷,前挂卷帘,后悬竹幕。学戏者更是络绎不绝,很快附近十几个村庄形成了“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人人能哼几句推偶戏的局面。“银边村推偶剧团”也在众人的期许中应运而生,最多时一年跑场赶会数百起,参演人员达40余人,一时盛况无两!

当初常演的剧目有历史剧、反应明亡惨史的《铁冠图》,教化戏、弘扬家庭伦理的《李翠莲上吊》,移植于河南越调的红生重头戏《红书剑》等几十个剧目。特别是在展现“杨家将”故事的《两狼山》一剧中,不仅涉及到花脸(萧天王)、老生(杨令公)、小生(杨六郎)、小丑(番将)、青衣(萧太后)等多个戏剧行当,在表演中更是把“天王正冠”、“令公上马”、“三郎舞剑”等复杂动作用三根木棒展现得惟妙惟肖,分外传神。就连次要角色的番将,其撩袍甩袖行满礼的每个细节都让人过目不忘,达到了可与现代多桢动画相媲美的艺术境界。

可惜的是,由于种种原因,威县推偶已面临后继乏人的窘境。这本可以和叱咤荧屏的台湾布袋戏一较高下的艺术形式,即将在我们眼皮底下走进历史的废墟。这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无比痛心的憾事,望大家能及早对其进行保护式的传承!

责编 / 西子

我们意在文化传播和分享

若您有异议,请联系我们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