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泪祭紫柏——憨山大师传【连载（79）】
1第一标题
题
8洒泪祭紫柏
十一月十九日，紫柏大师达观真可的荼毗仪式正式举行。荼毗是佛教的术语，就是火化遗骸的意思。
紫柏大师壮志未酬，在北京含冤而死，遗骸放在寂照庵已经十几年了。他生前宣称的“三大负” 中，《传灯录》还没有人来续写，神宗皇帝的矿税也没有休止，只有憨山大师得到了赦免，重新披上了僧装。如今，七十一岁的憨山，站在紫柏大师的灵前，含泪祭奠，为紫柏大师送行。
早在东游的路途中，憨山就精心撰写了一篇沉痛深情的祭文，祭文上注明的时间，便是万历四十四年十一月十九日。这件事，既似偶然巧合，也似乎显示了憨山未卜先知的神通。
祭文是这样写的：
维万历四十四年，岁次丙辰，十一月庚子朔，越十有九日丙戌，前海印沙门辱教德清，谨陈香积之供，致祭于紫柏尊者达观大师之灵曰：
呜呼，惟师之生也不生，乘愿力而来；师之死也不死，顺解脱而去。去来不落常情，生死岂同世谛。以师之住世也，秉金刚心，踞坚固地；三十余年，家常茶饭，脊骨纯钢；千七百则陈烂葛藤，鼻孔残涕。推倒弥勒释迦，不让德山临济。为人极尽慈悲，临机绝无忌讳。誓护法如惜眼睛，求大事如丧考妣。不与世情和合，便是真实行履。宴坐水月光中，独步空华影里。
初访予于东海也，顿脱形骸；既在晤于西山也，搜穷骨髓。当予祸之未形也，备告以隐微；及予难之既发也，将为我以雪洗。且酬宿约于曹溪，将扣阍于帝里。冒炎蒸于道路兮，望影响而进止。乃设法以多方，冀出予于九死。
呜呼，师之为法门也，实抱程婴杵臼之心。师之为知己也，殆非管鲍陈雷之比。予荷皇仁之薄罚兮，在师心犹未已。予被放于岭表兮，师伫候于江沚。一见悲欢而交集兮，如九原之复起。予与师作永诀兮，甘为炎方之厉鬼。师嘱予以宁志兮，冀幽扃之再启。予挥涕以临长路兮，师执手含悲而不语。
维时关山一别兮，日月若矢；心知师之不我忘兮，每丁宁其无以。师以愿力所持兮，誓不负其本始。乃敛太阿之光焰兮，不愿放于尘滓。冀和璧之必信兮，不惜隋珠之轻抵。将扣君门兮九重，倏飚风之四起。陆海波腾，龙蛇披靡。玉石俱焚，法幢倾圯。师登八道之康衢兮，忽遇长蛇与封豕。皇天实鉴其衷肠兮，唯见逞于庸鄙。
幸此心之一白兮，聊以发其蕴底。师实旷然，何忧何喜？逆顺随宜，死生游戏。何夙负之相寻兮，信前缘之固耳。悲五浊之不堪，直一行之可恃。乃盥漱以趺坐兮，遂寂然而长往矣！
呜呼，痛哉！师既不以祸患撄宁，又何以去来为事？撒手便行，全无议拟。惟师以金刚为心，故留不坏之体。有予弟子奉师以旋兮，就双径以归止。予闻讣以摧心兮，望长安而殒涕。欲亲礼于龛室兮，奈业系之羁縻。拟生还以慰师灵兮，忽星霜之逾纪。匪此心之暂安兮，第因缘之不我与。顷幸遂其本怀兮，始得陈辞而致诔。
呜呼，痛哉！师何死兮我何生？我不来兮师不宁。形骸异兮共此心，幽冥隔兮终合并。誓同归兮践深盟，寂光朗兮师安住。我顶礼兮展哀慕，陈香积兮洒甘露，师临机兮愿来赴。光明兮照耀，翘勤兮延伫。哀哉，尚飨。
祭奠完毕后，开始举行火化仪式。憨山手持火把，主持仪式，按照佛门规矩，憨山还当众说了一篇《为达师荼毗举火文》，为紫柏大师作最后的送行：
性火真空，性空真火，狭路相逢，定没处躲。恭维紫柏尊者，达观大和尚：偶来人世，误落尘寰。赤力力，脱尽娘生布衫；光烁烁，露出本来面目。荷担正法，纯刚练就肩头；彻底为人，生铁铸成肝胆。生死路上，直往直来；今事门头，半开半掩。六十余年松风水月襟怀，千七百则兔角龟毛柱杖。饶他末后风流，未免藏头露尾，撇下赃私，谁料落在憨山道人手中，今日特为人天众前，当场拈出，大众还见么？
念完，拿火把画了一个圆相，念出一偈：
柱杖挑开双径云，通身涌出光明藏。
珍重诸人着眼看，这回始信无遮障。
念完，把火把丢进柴堆，熊熊大火燃烧起来。在诸多门人弟子和朋友的虔诚注视中，紫柏大师的遗骸渐渐化为灰烬。
佛祖释迦牟尼涅盘火化以后，曾经留下八万四千舍利子，在各处供奉，成为佛教的至宝。一般的高僧火化后，也会出现舍利子。紫柏大师也不例外，十一月二十五日，也就是火化后的第六天，憨山大师和众弟子一起，捡拾紫柏大师的舍利，供奉在文殊台。
随后，紫柏大师的弟子法铠，为师父修建了一座舍利塔，将舍利安奉进去。憨山又撰写了一篇《塔铭》，详细记录紫柏大师的生平，对紫柏大师的成就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至此，憨山东游的重要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