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周密的好诗,唯美精致,第三首让人感动落泪,没读过太可惜

和尚有话说

诗是语言的精华,也是文字的艺术。

文人多寂寞,故而以诗来编织美梦,抒发愁怀和感慨,寄托思想和灵魂。有的诗大气苍凉,豪迈雄壮,如“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有的诗细腻委婉,含蓄蕴藉,如“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有的诗沉郁幽深,千肠百结,如“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这都跟诗人的经历和情怀有关。

今天,王和尚推荐的诗人,却与众不同。他的诗细腻精致,感情则含蓄委婉。更值得注意的是,他的诗特别讲究炼字,而诗意也显得纤细敏感,故而读起来更加韵味悠长。

他就是南宋末年诗人周密。读他的诗,更能学习诗词写法:如何选择意象,如何炼字谋篇,如何含蓄写情,如何把文字锻炼得精美生动。

因此,爱诗者,需要细细品味。

南宋周密的好诗,唯美精致

1.次韵玉台体

柳阴随意绿,花片恼人香。

静院无来客,游丝百尺长。

玉台体:在古代文学上指以南朝徐陵编选的诗歌总集《玉台新咏》为代表的文词纤巧绮艳的一种诗风。

周密,字公谨,号草窗,是南宋末年著名词人,与吴文英(字梦窗),号称“二窗”。他生活在宋末元初,南宋灭亡后,他隐居不仕,潜心著述,《武林旧事》《齐东野语》等笔记体实学著作影响甚大。

周密,能诗亦能词,他的词善于“炼字”和用典,显得典雅浓丽;而他的诗则纤细精致,含蓄蕴藉。他写诗推崇“妙合自然”,反对刻意雕琢,而其诗的内容也多细腻狭窄。钱钟书先生认为,他的诗像“精细的盆景”。

比如这首诗,写女子的寂寞春闺之情,其用字就非常有讲究。“随意”写出柳阴之绿的闲散无谓,暗示诗中人对绿柳毫无观赏兴趣。“恼人”则写出花开蓬勃,却反而让她徒生烦恼,有几分嫉妒和反感。“随意”和“恼人”就写出她寂寞无聊,暗含时光匆匆,青春易逝的无奈。

转句“静院无来客”则点出她寂寞无聊情绪的原因。独守春闺,良人不在,只好呆呆地看着蛛丝。“游丝百尺长”,既写出她内心极度的无聊空虚,也写出她对良人无限的思念。“丝”通“思”,而“百尺”略显夸张,更写出愁绪和思念的绵长。

这首诗选择的意象很典型,柳、花、游丝;首联的颜色搭配很和谐,以蓬勃春光来反衬自己的寂寞孤独。全诗写得含蓄蕴藉,无一句“情语”,而字字写情,故而虽然简短,诗意却丰富细腻。

2.种花五言

花发一朝喜,花落一夕愁。

不如不种花,不喜亦不忧。

诗人多爱花,杜甫曾有句说“不是爱花即欲死”,诗人多喜花开而不喜花落,故而“惜春”是传统诗人最常见的写作主题。花开灿烂,让人欣喜,但是落花飘零,又让诗人伤感。“落花”也多暗示青春年华的逝去,美好记忆的短暂,也多暗喻人生的飘零。

故而,周密对花的感情就很矛盾,因花开而欣喜,又因花落而忧愁,故而他决定不如不种花,如此就能“不喜不忧”了。其实这种矛盾和决绝,恰恰反映了他爱花的心态。

这首诗的写法也值得留意。首联“发”和“落”,“喜”和“愁”的对比,写出花对诗人的不同感受,而诗句也似民歌,的文字和句法重复,语言直白干脆,很有“一唱三叹”的效果。

二联则给出矛盾心情的解决办法,连用“不”字,活化出诗人赌气的心态,而“不喜不忧”则有“忘我无欲”的感觉。其实,花何尝给人悲喜呢,其实是他自己心思敏感,惯于感伤罢了。

月无心评:这就是,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不如无情,这个是伤心之语。

3.夜归

夜深归客倚筇行,冷燐依萤聚土塍。

村店月昏泥径滑,竹窗斜漏补衣灯。

土塍:tǔ chéng,田间的土埂。

周密的诗善于选择意象,以“景语”写情,故而他的诗看似平淡,其实饱含深情。

这首诗写“夜归”,时间是“深夜月昏”,诗人手执竹仗,在泥路上艰难前行。而“冷燐依萤聚土塍”,则写得鬼气森森,恐怖萧索,流萤伴着点点鬼火,在田埂上飘舞。作者如此细腻刻画夜行之景,暗示他漂泊的艰难和孤独。

正因如此,走近家门,看到窗前的一盏明灯倍感温暖和幸福。而灯光下,是妻子补衣的身影,自己深夜未归,妻子补衣等待,也写出妻子的贤惠和深情。“斜漏”也非常形象,好像茫茫黑夜中,只有家的温暖与寒冷的夜色抗衡。

这首诗用的“欲扬先抑”手法,前三句极力铺排夜行的艰难,才显得“补衣灯”的弥足珍贵,而心中涌起的幸福与安全之感也就不言而喻了。

仙株草评:一字未说心情,却字字皆是心情。

4.春闺

嫩柳拖春眼眼愁,怨春人立柳边楼。

芳心已被流莺说,手撚花枝暗点头。

这首诗写寂寞春闺,写得特别细腻形象,其用字之精炼,诗意之含蓄,也颇值得称道。

首句写景。碧绿翠嫩的柳枝在风中舞动,作者用了个“拖”,这个字极为神妙。“拖”就写出柳枝的慵懒、沉重而毫无生机。这都暗示“怨春人”的心情是寂寞且压抑的故而“眼眼愁”。

“眼眼”有两重含义:其一,“眼眼”即满眼,表示她看到柳枝摇曳,心中眼中都是愁绪;其二,柳叶细嫩如眉,故而“柳眼”也常指细嫩柳叶,如北宋李元膺有词说“杨柳于人便青眼”,因此“眼眼愁”,乃是在“怨春人”眼中,柳叶也是满眼愁恨。

“柳”既暗示妩媚柔软色身姿,也有“留”之意,故而作者叠用两个“柳”字,既写出“怨春人”的妩媚姣好,也写出她对远行人的牵挂。

她心中有无限思念和愁怀,却不知对谁诉说,流莺鸣叫,让她的心情变好了许多,好像流莺在安慰她内心的孤独,因此她手捻着花朵,情不自禁地暗暗点头。

这首诗的第二联以拟人手法和细节描写,写出闺中人的寂寞,细节抓取很准确,诗意也婉转多情,将春闺寂寞,无处诉说的感情写得活灵活现。

5.西塍废圃

吟蛩鸣蜩引兴长,玉簪花落野塘香。

园翁莫把秋荷折,留与游鱼盖夕阳。

这首诗写秋景,用字依然细腻准确,且暗含作者的“仁者”之心。

秋天到来,万物萧索,况且作者游走在废弃荒园之中,周遭更加荒芜寂寞。蟋蟀哀鸣,寒蝉凄切,这都触动了他的诗兴。野塘静寂,玉簪花落,花香依然执着地弥漫在荒园之中。

首联有听觉、有视觉,也有味觉,把荒园写得非常形象。而作者的心情呢,有几分闲适,也有几分秋天的寂寞。

因此他叮嘱看守园林的老翁,不要把残荷折断,要留着给池塘中的鱼儿遮挡夕阳。秋天万物凋零,游鱼不也像作者一样寂寞么?所以,留有一些枯荷陪伴,它们才不至于寂寞吧?

唐朝李商隐有诗说“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与周密之句,初看类似,细读意趣却大不相同。李商隐写寂寥,写秋天最后的一丝诗意。而周密的诗句却显得“仁慈”,要让残荷为游鱼遮挡夕阳,体现出他“仁者爱物”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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