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首届“感恩父母 让爱传承”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姚雪梅作品
父亲的矿山
姚雪梅（四川）
朦胧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矿山，那个父亲年轻时工作的矿山。
矿山小路
头戴着矿灯的父亲，跟着一辆矿车，顺着轨道进入了那个黑漆漆的隧道……
迂回的土路上，先是几个矿灯帽子出现，接着是一群刚出隧道的矿工。夕阳照在大山上，也照在那群矿工黑灰色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几个大嗓门，空旷的山谷一下热闹起来，刚才还在地面上悠闲觅食的鸟儿，也吓得扇打着翅膀，扑楞扑楞地飞进了路边的树林里。
坐在矿区大院门口石阶上的一位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像一阵风似的跑向那群矿工，直奔父亲跟前。一双粗壮的大手牵着一双稚嫩的小手，行走在这条回家的路上。
“今天又数了多少矿车？”父亲笑得向山边的夕阳一样，温暖柔和。
“才数到46，就看到您们了。”小女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父亲紧了紧手中的小手，“下次晚点出来，石阶上凉，容易感冒。”
小女孩拖着长长的尾音，在父亲的跟前跳蹦着回答：“晓得了。”
“爸爸，你们还有多少矿石没有挖完呀，挖到我们住的院子下面了吗？”小女孩仰起头，，又开始问着她永远关心的问题。
“哈哈，青尔，等你长大了，都还没有挖完呢！”旁边的叔叔们听到了父女俩的对话，大声地嚷着。他们沾满土灰的脸上，露出的是洁白的牙齿，在夕阳下，让小女孩想起了山谷里的那道哗哗的小溪。
小女孩期盼地问：“长大了，我就可以跟你们一起进隧道挖矿了吗？”
“不得行，你是女娃娃，进不了矿井，长大后，你就只能像你李嬢嬢她们，做个仓库保管员。老杨，你家秋娃子可以哈。我们的小矿工，好好培养！”矿工叔叔们的厚此薄彼，让小女孩心里非常地不高兴，一个人嘀咕，哼，秋娃子又怎么了吗？他就厉害了吗，每次吵架都哭。
牵着父亲的手，小女孩不停地迈动着小短腿，呼哧呼哧地小跑着。以便和父亲跟上这个矿工叔叔的大部队，跟上这一道在大山沟里流动的风景。
父亲的手总是那么温暖，那么有力量。走到到矿院外面台阶前，父亲就紧紧地握着小女孩的双手，稍微向上抬，小女孩顺势向上一跳，像头上扎的红蝴蝶一样，飞了起来，一下就轻松地跃两三级台阶。就这样，十几级台阶，就在小女孩和父亲的笑声中和加油声中飞过去了。
多年以后，小女孩明白了，坐在石阶上等待父亲下班，其实就是在等待父亲带着她飞的时光，在父亲的爱里恣意飞翔的时光。
杜鹃花
矿山离华蓥山很近，一到春天，漫山遍野都开满了杜鹃。
矿工叔叔们有事无事时，也说说双枪老太婆。这位神一样的老太婆，就这样走进了小女孩的脑里。小女孩一直想象着模仿，却从来没有超越过。
春天，是矿山最热闹的季节。
山绿了，花开了，水动了。
小女孩最喜欢的是缠着父亲去矿院的后山上采杜鹃花。
山坡上，一团团，一片片的红杜鹃，像天边的朝霞，染红了山峦。它们昂首挺立，傲然开放，像双枪老太婆英武地站在那儿，深情地注视着脚下的那片土地，又像是仰望天空，期待着什么。
父亲和小女孩，盘坐在一个小岗上的杜鹃花旁，那娇艳的杜鹃花，映得小女孩的脸通红。父亲指着山下的铁路，告诉依偎在怀中的女孩，顺着这条铁路一直向前走，不远就可以到华蓥市，到广安。咱们广安出了一个邓小平爷爷，现在在北京，是一个比双枪老太婆还厉害的爷爷。于是，在那个春天的杜鹃花旁，小女孩脑海里又多了一个模仿的对象，可惜没有具体的描述，只知道那位邓爷爷是出去读书，然后很厉害了。后来，小女孩只要在矿院里看到书，虽然大字不识，也要翻翻，想象中模仿一下那位邓爷爷看书的模样。
下山的时候，父亲把小女孩扛在了肩上，两手抓住小女孩的腰。烂漫的小女孩，两手各拿着一束杜鹃花，像举着红红的火炬，在空中熊熊燃烧。小女孩骑在父亲的肩头，挥舞着杜鹃，学着双枪老太婆的动作，朝着假想的敌人，左一下右一下，嘴里发出“砰砰”的枪响，和父亲两人，一路威风凛凛地回到矿院里。
那个春天，小女孩对杜鹃花着了迷，向父亲撒娇，想在房间里随时看到杜鹃花，窗户前要摆满好多好多的杜鹃，红红的，像天边的彩霞一样。
于是，父亲把自己酒瓶空了，装上了杜鹃，不够，女孩嫌太少；父亲又出去转了几圈，从医务室的刘嬢嬢那里，找来了空的药瓶子；从办公室守电话的杨嬢嬢那里，找来了空的墨水瓶；楼下的冯爷爷听说了小女孩喜欢杜鹃花，还特地把自己的酒瓶空了两个，专门给父亲装花。那个春天，夏天，房间里到处装满了花，简易的饭桌上，切菜的砧板旁，床头的架子上，窗户前的书桌上，到处都是红艳艳的杜鹃花。五花八门的瓶子里，插满了热烈奔放的红红的火焰。小女孩那个春天幸福极了，每天都枕着花睡觉，父亲上夜班的晚里，小女孩骄傲地告诉父亲，晚上一个人再也不害怕了，就像爸爸守在她跟前一样。
那个季节，小女孩到处炫耀她家窗前的花！
多年后，小女孩才知道，其实她炫耀的是父亲对她的爱……
多年后，长大的小女孩忘却了很多童年的事，唯独的，大山里的那条下班的土公路，那矿院前的石阶，那染红了山峦和开满了房间的杜鹃，不时地在小女孩梦里回放。
那个小女孩长大了，就是我。
那曾经用强壮的双手带着小女孩飞、扛着小女孩飞的父亲，退休了，年老了，晚期的肺癌无情地夺去了他的生命。
听说，曾经和父亲一起在矿区工作过的老同事们，年老时因肺癌而走的有几位。这是一个令人悲痛的话题。那个时候的矿区，条件简陋，没有什么好的科学防护，有的就是一条条强壮的生命，和坚强的毅力，矿工们用勤劳的双手，用智慧的双手，干着最累的活，把埋藏在地下的宝藏，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父亲那个年代的矿工，他们曾经是部队里是最可爱的人，参加工作后是矿区最可爱的人，他们是那个时代最可爱的人！
朦胧中，我似乎又看到了夕阳下：下班的矿工们，其中，有我的父亲……
【作者简介】姚雪梅，上个世纪70年代人，教师。喜欢文字，偶尔也动笔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