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莲：审判

┃审判┃

文/马兰莲

　　入春以来，雪突然多了起来，隔三差五地下，一下就是好几天。

　　憨豆赶着羊群刚走进山谷，大片大片的雪花就像棉花朵一样，从天上飘落下来，一会功夫，山谷就变成白茫茫的一片。羊群辨不清方向，“咩咩”地直叫唤。

　　憨豆打了几声口哨，羊儿们听到跑过来，一层一层地围成一个圈，把憨豆围在中间。

　　憨豆环视了一眼，发现少了一只黑耳朵的母羊，便连着打了几声口哨，那只羊依然不见踪影。憨豆拍着大角公羊的头说：老大，把兄弟们带好，我去找黑子。

　　公羊似听懂了憨豆的话，“咩咩”地叫了几声，挺起胸脯，把头抬得高高的。

　　雪越下越大，积雪没过了憨豆的脚脖子。他一边打口哨，一边趟着雪往前走，远处，影影绰绰的像是有个人影。

　　会不会是土匪趁着大雪天来抢羊的？憨豆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咩咩”传来羊叫的声音，憨豆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咩咩”，羊惨烈地叫了几声。不好，一定是土匪把羊抓起来了。

　　憨豆吓出一身冷汗，加紧脚步跑了过去，原来是一块奇怪的大石头。石头的顶端有一个椭圆形的小石头，下边有两根石柱，乍一看，活脱脱就像一个人站着。黑子卡在石柱间不得动弹。它的身后，一只小羊躺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憨豆赶紧把黑子拽了出来。又解开衣襟，把小羊抱进怀里。朝着石头狠狠地踹了几脚。

　　东家看着孱弱的黑子和奄奄一息的小羊，怒斥憨豆没操好心，让他守着，小羊什么时候缓过劲，什么时候回去。憨豆又冷又饿，抱着小羊在羊圈里蜷缩了一夜。

　　雪停了，星星出来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小羊有了精神，摇摇晃晃地去找妈妈。

　　憨豆松了口气，站起来想往前走，可两条腿却软绵绵得不听使唤。他伸了一下腰，揉了揉腿，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走。

　　豆，是你吗？娘一手端着半碗炒面，一手拿着一件破棉袄迎面走来。

　　听到娘说话，憨豆一头栽进娘的怀里，饿得晕了过去。

　　春天就像娃娃脸，说变就变，第二天又是一个大晴天。雪已经融化了，山坡上露出嫩嫩的绿草芽。羊儿们闻到青草的味道，低着头稳稳地吃着草。憨豆捡了一捆柴禾，躺在上面竟然睡着了。

　　一只飞蛾落到憨豆的脸上，他朝脸上打了一巴掌，把自己打醒了。揉了揉眼睛，抬头一看，半边天都黑了，一场沙尘暴正悄悄地向这边逼近。

　　憨豆赶紧背起柴禾，扬起鞭子赶着羊群往回走。紧赶慢赶，满天飞舞的黄沙把整个天空都挡了起来，天黑得看不清道。羊儿们“咩咩”地叫着围在一起不动弹。憨豆一边打着口哨，一边甩着鞭子，好不容易把羊群赶回家，却发现少了两只羊。

　　东家知道后怒骂憨豆，要他立马把羊找回来，找不到扣他一年的工钱。

　　憨豆扔掉手里的鞭子气呼呼地说：这羊我不放了。

　　娘抹着眼泪说：孩子，你不放羊，咱娘俩吃什么？你爹的药钱咋还？娘陪你去找吧。

　　憨豆见不得娘的眼泪，无奈地蹲在地上，扎了两根火把。

　　娘俩打着火把，找了半夜，又是那块大石头夹住了两只羊。憨豆气得把石头一顿拳打脚踢。可恶的石妖，我一定将你砸成碎片。

　　一场春雨洗去了沙尘，却没能洗去憨豆心里的仇恨。

　　天放晴了，憨豆又赶着羊群去放羊。临走时，他拿了根绳子，在腰间别了个锤子。

　　草芽长高了，地上就像铺上了一层嫩绿色的地毯，羊群走在上面，像一朵朵白色的花朵。憨豆喜欢绿草，喜欢在草地打滚。今天却没有，他径直来到石头前，指着石头大骂：今天我就把你砸成稀巴烂。

　　憨豆拿出绳子，把石头五花大绑，举起锤子朝石头顶上砸去。砸了几下，他举起的手悬在空中停顿了一会。放下锤子，围着石头左看看，右看看，心头冒出一个想法。

　　他找来两块白石头，一个小木棍。把木棍夹在中间使劲地敲了几下，小木棍冒烟了。他又用力吹了几口，小木棍着火了。燃烧了一会，掐灭火焰，木棍变成了黑色。他举起木棍在圆石上画上眼镜，鼻子，嘴巴，又歪歪扭扭地写上东家的名字，厉声喝道：你欺诈乡民，克扣工钱，我今天就判你死刑。不服是吧？重刑伺候。说完就用鞭子使劲地抽打。打一次，骂一句。

　　石头被打得掉下了碎末，憨豆笑了，笑得很开心。

　　

作者简介：马兰莲，甘肃省皋兰县人。中国微型小说协会会员。甘肃省白银市作协会员。喜欢用文字抒写人生的酸甜苦辣，记录下生活的点点滴滴。作品散见于《飞天》《夕阳红》《百花园》《小小说选刊》《骏马》《甘肃农民报》《小小说月刊》等国内外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