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赵风流 琴瑟和鸣 一对公认的神仙眷侣

管赵风流,这个成语,现在多用于文化、特别是艺术界的夫妻,形容他们夫妻恩爱,成就卓著。

共同缔造这个成语的一个是人到中年才成亲做入赘女婿的赵孟頫,一个是二十八岁才结婚的大龄剩女管道升。他们琴瑟和鸣、伉俪情深,是从古至今公认的一对神仙眷侣。

赵孟頫,宋太祖赵匡胤的第十一世孙,南宋王朝灭亡后为元朝一品大员,受到元世祖、元武宗、元仁宗、元英宗四朝礼敬,楷书四大家之一,开创元代新画风,被称为“元人冠冕”。就这么一位声名显赫、功成卓著相当当的人物怎么就做了别人家的“赘婿”呢?

宋王朝时期,世俗经济相当发达,受些影响,在民俗方面也最为开放,所以,宋亡入元,民风延续,入赘做上门女婿也并不是贫寒之家子弟的专利,这也算是元朝婚姻制度的一大特色吧,不但底层社会有,精英阶层也有,如元朝著名史学家苏天爵的岳父张德林就是他人的上门女婿,甚至就连孔门的孔齐兄弟也曾做过赘婿。

元朝的赘婿有四种类型:第一种是养老女婿,需要在女方家终老;第二种是年限女婿,约好了年限,年限到了就可以带着妻儿回到本家去;第三种是出舍女婿,与妻子娘家在本地分开独立过日子;第四种是归终女婿,通常是指被妻家“休”回本家的女婿。赵孟頫当属第三种类型。

赵孟頫的妻子管道升,书法家、画家、诗词创作家。管家自称是管仲的后代,十分富有,到管道升这一代家里没有男丁,管道升只有一个姐姐,叫管道杲,姐姐早早就嫁给了姚家。管道升就作为当家的二小姐,一直在娘家掌管家业。“处家事,内外整然,岁时奉祖先祭礼,非有疾必齐明盛服。躬致其严。夫族有失身于人者,必赎出之。遇人有不足,必周给之无所吝,至于待宾客,应世事,无不中礼合度”。可见,管道升不但是位才女,更是有德、有能、有礼。

元朝,初婚的年龄一般是十六岁左右,赵孟頫和管道升的六个女儿都是十三岁就嫁人了,这样从年龄上看,管道升一直到二十八岁才嫁给赵孟頫,那她便是不折不扣的大龄剩女了。

大龄剩女,管道升却“剩”的泰然自若,这和管家是管仲的后代不无关系。春秋时期,管仲做相的齐国出现过“巫儿婚”,就是只有女儿的家庭,要以女儿来承担门户,主持祭祀(那个时代,最重要的礼仪),所以女儿是不出嫁的,只招赘。管家是“世袭传统”之家,没有男丁,自是以女儿主持家业了。

赵孟頫在管道升的墓志铭中写道:“夫人生而聪明过人,公甚奇之,必欲得佳婿。”“公”是指管道升的父亲,由此可见,管道升的父亲“必欲得佳婿”也是管道升“剩”的重要原因之一,他没有对女儿催婚,更没有逼婚,不得“佳婿”不嫁女嘛。

赵孟頫和管道升这对神仙眷侣,不仅是书法绘画界一顶一顶的高手,在秀恩爱、撒狗粮方面,那绝对也是拔得头筹,而且是至死不休,在这方面,从古至今,如果说他们排第二的话,就没人敢称第一。

管道升撒狗粮,最著名的是那首甜得发腻《我侬词》: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槨。

这词可不是赵孟頫和管道升新婚燕尔的秀恩爱之作,写这首词的时候管道升是四十多岁,两人已经结婚十多年了,按常理,两人早已是“摸着你的手,好像左手摸手,一点感觉也没有”的时候了。

那天,赵孟頫给管道升说,你看我是个学士,苏东坡也是学士,人家苏学士就有象朝云呀、暮雪呀这样的好几个侍妾,我娶几个吴姬越女做妾也不算过份吧,你也已经四十多岁了,你只管占住玉堂春,就容我效仿一下苏大学士呗。管道升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只是写了这首曲子给赵孟頫。

如果认为赵孟頫嫌弃老婆管道道升年老色衰成了黄脸婆是真的想纳妾,那就真的是不懂幽默了,这只不过是他们夫妻间的一个玩笑话,是他们夫妻之间生活的调笑而已。因为,就连管道升去世之后,赵孟頫也没有续弦或纳妾,那就更不用说管道升还活着的时候。

管道升去世后,赵孟頫除了哀悼管道升之外就没做过什么别的事。在写给老朋友中峰和尚的信里,赵孟頫写道:“孟頫得旨南还,何图病妻道卒,哀痛之极,不如无生。酷暑长途,三千里护柩来归,与死为邻,年过耳顺,罹此荼毒。(《南还贴》)”

在《醉梦贴》里他又写道:“孟頫自老妻亡,伤悼痛切,如在醉梦,当是诸幻未离,理自应尔。”

管道升去世半年多了,赵孟頫还在为妻子去世而喋喋不休、迷迷瞪瞪,在《两书贴》里又写道:“孟頫与老妻,不知是前世作何因缘,今世遂成三十年夫妇,又不知因何缘如何差别,遂先弃而去,使孟頫栖栖然无所依,今既将半载,痛犹未定。”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这辈子才有这么好的姻缘,做了三十年的夫妻,可我又不知道,我们又造了什么孽,我老婆竟然就抛弃我先走了,使我孤孤凄凄无所依靠。

管道升去世第二年,赵孟頫开始亲手抄写佛经为亡妻超度。第三年,佛经抄写完毕,赵孟頫也追随亡妻而去。管道升去世后的三年里,赵孟頫都是生活在思念、悲痛之中,用情至深,“使之身之垮矣”。他生命最后三年里留下来的书信,几乎每封信都是诉说他痛不欲生的心情,以及如何安排妻子管道升去世的后事和佛事。妻子管道升一生笃信佛法。

说赵孟頫是“炫妻狂魔”一点也不为过,他说妻子管道升是“天姿开朗,德言容功,靡不一备”;“不学诗而能诗,不学画而能画,得于天者然也”。而管道升呢?她在《修竹图自识》中写道:“窃甚好学,未有师承,难穷三昧,及侍吾松雪十余秋,傍观下笔,始得一二……”

管道升不称赵孟頫为“夫君”,更不呼为“老爷”,称之为“吾松雪”,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我们家的松雪”。赵孟頫号松雪道人,所以管道升这样称呼他,这个称呼在那个时代是不是有些“大逆不道”,太亲切了!这么亲切的称呼至少体现了两个人的平等关系。再联想一下赵孟頫称管道升为“老妻”,更可见两人恩爱至极。

赵孟頫和管道升都是元朝书画名家,两个人之间你作幅画我便题首诗,你画个竹子我来给你补块石头,两个人是经常互相代笔的。最可贵的是管道升是赵孟頫的知己,赵孟頫以南宋宗室身份出仕元朝心中是多有郁结的,管道升深深理解丈夫的无柰,从不劝赵孟頫学习仕途“经营”的大事。在管道升画的一幅《渔父图》上,管道升作了《渔歌子》: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利浮名不自由。争得似 一扁舟,弄月吟风归去休。她和一般“村妇”要求丈夫大不富大贵完全不同,劝丈夫莫争浮名浮利。赵孟頫也在画上和了《渔父词》:侬在东南震泽州,烟波日日钓鱼舟。山似翠 酒如油,,醉眼看山百自由。所谓知己,便是如此,你知我心,我理你理。

赵孟頫在管道升的墓志铭中有最后的表白:“东衡之原,夫人所择,规为同穴,百世无易。”今生夫妻三十年,我愿来生百世续旧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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