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回忆，叫打铺衩夹纸、揍懒汉布鞋

小时候困难，一年两双鞋，一双单，一双棉，够了。自家做的，号称千层底。

鞋的作用是什么？安全、保暖、美观、象征身份财富等。时代不同，作用也不一样。现在，专卖店、商场里鞋的品种样式材质都很多，买一双喜欢的鞋挑来选去很费周折。过去，鞋的用处就是前两点——安全、保暖，耐穿就是好鞋。商店的柜台上，白底青帮，一大摞，可挑选的只有号码。

做鞋主要是三样：夹纸、麻线和鞋面，当然手艺也不可少。

春末夏初，阳光强起来， 正好晒咸菜，也是打夹纸的好时候。放倒吃饭桌子或是摘下门板，有个大的平面就行，把旧衣服破布片，一层一层在上面糊，一般三四层。糨子是用白面调的糊糊。然后，在院子里晒，干透了，揭下一张方方的布纸：僵硬、挺括，摸上去欻拉欻拉响。不干的话，就在炕头上熥一下。

贫困的生活激发了人们的智慧，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解决生活之需，什么东西都用到极致。老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衣服一定要穿到不能再穿，然后呢？打夹纸，做鞋，一点不浪费。

做鞋的所谓手艺，就是纳底子绱鞋，不难，村里的妇女们都会。稍微有点技术的是拓（音“剃”）鞋样儿，不会的话就得求人弄。拓来的纸样儿用过了，不能扔，抬（收藏）在柜子里，或是压在炕席底下，来年再用。孩子的脚年年长，鞋样子不用年年拓，比着原来的样子自由缩放。从炕席底下拿出鞋样儿——夹在旧书本里或是用布包着，灰灰黄黄，散发着炕烟渍味儿。然后，摆在夹纸上，画上印儿，剪下一片片夹纸片。夹纸片边缘飞着毛毛，用白布条沿一个边。一只鞋底子要四五片，多则七八片，粘起来厚厚的一摞，最外面的一片包上白布，所以，鞋底子看上去又白又干净，倍儿新。鞋面鞋帮呢，在夹纸外粘上鞋面，里面衬上里子布，再沿上边，在脚后跟那缝合好，就得了。

下一步就是纳底子绱鞋。

所谓上鞋纳底子，就是穿针引线。只是针要大针，线是麻线。麻线比一般的线粗，是苘麻的皮搓的，结实耐磨，队里每年都种一片苘麻。厚厚的鞋底子，大针扎不透，先用锥子扎一个眼，然后用针把线穿过去，再网在锥子把上，用力勒一下紧，这才算完成一针。纳鞋底，是个慢功夫，也是个硬功夫，那一锥子扎透“千层底”很费力。扎，穿，网，勒，一气呵成，一针一针纳下去，疏密整齐的针脚，显示出妇女们的耐心、细腻和灵气。

买几尺鞋面，是一件很认真的事。浑身上下可以是粗布，鞋面却要洋布的，买，是个带心血的字眼。除了青布的，鞋面还有条绒的，而红的、古铜色的、花点的条绒，是女孩子的专利——只要有一点机会，人们都不会放过对美的追求。

棉鞋和单鞋的区别是，除了棉鞋的鞋底、鞋帮的里面续着棉花，主要是前脸不一样，单鞋是平口的，有圆口和带松紧布的方口两种。棉鞋鞋帮高，前面有个“肩膀”，上面安上砸眼儿，系上鞋带，既跟脚又保暖。

热时穿单鞋，冷了穿棉鞋，一年就过去了。年复一年，冷暖中满含着亲情。上世纪80年代，我初中毕业之前，除了买过两双塑料凉鞋外，都是穿布鞋，老妈做的，运动会上800米跑第一，也是穿家做布鞋。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踏青的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鞋，没有人再提打夹纸、做鞋的事。

原标题：夹纸和布鞋，作者：陈喜明，转自保定晚报2021年04月06日，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