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翠巧：穷人的自尊心，有没有必要？
今天上门来，
多少与许安的工作沾关系，
所以要尽可能地做点什么，
才能让自己心安下来。
文/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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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选在星期六下午。
第二次登门，于翠巧稍稍打扮了些，换上一身自觉体面的衣裳，喷了些大嫂送给自己的香水。还特地买了些品相好的水果。这才跟着许安坐地铁、转公交，朝着沈砚君和许平的方向进发。
买水果时，许安笑话她。
“那是我哥哥，亲哥哥！一家人！何必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人家又不缺几个水果吃。”
“你懂什么？”于翠巧一边认认真真挑选红提，一边将丈夫瞪了一眼，“这种话，以后你少说。你还没看出来吗？你大嫂不喜欢跟我们有过多牵扯。可你不争气，非要去麻烦你哥……”
说到最后一句，脸上暗淡许多。
其实原本，她和许安抱有类似想法，总觉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兄弟妯娌，不就是相亲相爱互帮互助的吗？
可自己精心准备的十字绣，被大哥大嫂束之高阁，却还要骗自己会挂上；自己的父亲去世，大嫂也不肯露面，她理解她的忙碌，可心里终究不大舒服。
当然，恩情她也会记着，等有机会，必定竭尽所能去报答。
但心里已暗暗打定主意：夫妻俩玩命挣钱，不依靠谁、也不讨好谁，凭本事把日子过起来。
如此，她才能挺直腰杆做人。
可偏偏自己的男人不中用，吃不了苦、下不了力，兜兜转转，又找到哥哥门上去。
她叹一声，摇摇头，将红提挑好，目光又放到新上市的水蜜桃上去。
许安说得对，大哥大嫂不会缺水果吃。可即便如此，她也得有所表达，好让他们明白，自己不是那种理所应当啃别人的寄生虫。
第二次登门，于翠巧又下意识地将客厅看了看。
和从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她用了大半年绣好的十字绣，不知被收到哪个角落，也不知是否还存在于此空间中。
但来不及思考太多，沈砚君已将洗好的红提端上来：“翠巧，你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水果？不过，红提也是我爱吃的，谢谢你了，大老远过来还想着我们。”
说着，她便顺势摘了一颗，放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于翠巧忽然又局促起来。
沈砚君的客气，反倒将自己那些小心思衬得不甚光明，所以只尴尬笑了笑，嘴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喜欢就好。”
眼看于翠巧情绪和缓，许安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轻轻落了地。
这才将平日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拿出来，插科打诨说了几句玩笑话。
四人言笑晏晏，讲的都是家常闲话，临近饭点，沈砚君自然而然道：“吃饭去吧，附近新开了一家东南亚餐厅，听说味道还不错。”
“那多见外，餐厅里的东西不卫生，还贵。”于翠巧下意识地拒绝，又下意识地望向厨房，“我来做吧，一家人，没必要搞这些。我看看冰箱里有些什么菜，顺手就做了。”
沈砚君愣了一下。
在她的认知里，招待客人是免不了要往餐厅去的。
一则自己厨艺有限，二则是因为做饭费时费力，性价比并不比前往餐厅高。
于翠巧已经站起身来了，往厨房方向迈了两步，忽然又转过头来：“我来做，可以吗？我是想着，一家人，真没必要……”
后一句声音是低沉的，带着询问、恳求，甚至若有若无的卑微。
见沈砚君踟蹰，她又快速加了一句：“当然，决定是你做。我只是建议，你做主。”
那笑容里，竟隐约可见讨好。
一时间，沈砚君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无奈，只得将兴致勃勃与弟弟下棋的丈夫唤了一声：“翠巧说，晚饭她来做，你看这……不合适吧，哪儿有劳烦客人的道理？”
“不麻烦不麻烦！”
于翠巧慌忙摆手，仿佛那是极难得的美差。
许平把自己从“厮杀”中拽出来，后知后觉地，悟到了于翠巧的心思。她晓得，今天上门来，多少与许安的工作沾关系，所以要尽可能地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心安下来。
这一点，和绣十字绣、挖野菜一样，都是保护自尊心的方式之一。
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动，想到了自己那些自卑又自负的少年时代。所以将头轻轻一点：“行，那你做吧。注意，不要放香菜。哦对，我们家没有香菜。”
最后一句是刻意加上的，既像是提醒，又仿佛是戏谑。
于翠巧一愣，将嘴角轻轻扯了一下，算是做出个笑容来。但她那张银盆圆脸，却猛地红到了脖子根。笑过之后，便飞快转过身去，用最原始的回避，来化解眼前尴尬。
沈砚君也有些尴尬。
她在丈夫身边坐下，佯装看棋，实则用手指将他后背捅了捅，意思是你这人真不厚道。
许平回头，报以一笑。
潜台词是，老婆，我要为你报仇呀！
反倒是许安恍然未觉，他忙着琢磨下一步，对方才发生的微妙一幕，并未表现出任何在意来。
于翠巧在厨房独自忙活，从冰箱里取了半只鸡、一块牛肉和一些蔬菜，便噼里啪啦忙开了。好在这都是做惯了的活儿，一小时后，饭菜便热气腾腾地上桌了。
这是沈砚君第一次见识于翠巧的厨艺。
毕竟上一次郑重其事为沈砚君做饭时，她还带着些敌意和仇视。在老家停留那几天，也是大事叠小事，很难让于翠巧静下心来烹饪美食。
对这个效率，沈砚君啧啧称赞，再尝一尝黄焖鸡和麻辣牛肉，立刻竖起大拇指来：“好吃！太好吃了，翠巧，你的厨艺很不错！这种味道，好吃但又区别于餐厅味道。你要是去做家政，估计很受欢迎！”
她不吝赞美，倒让于翠巧不好意思。
“嗨，瞎做的。跟着小视频乱琢磨的，你们喜欢就好。”
于翠巧腼腆起来，似乎人也可爱了几分。
许安顺势接过话：“要说我媳妇儿，那可不是吹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娶了她，是我三生有幸！”
沈砚君一见，立刻抿嘴笑起来，又将小两口打趣几句。
对许安的成见，似乎也消散了些。毕竟能当众夸赞老婆的人，已经不是那么多了，而沉稳的许平，往往会将这些话留到独处时说，不过，甜言蜜语的频率也并不算高。
于翠巧却明显羞涩起来。
她将许安瞪了几眼，慌慌张张要转移话题，所以把碗一放，就提到了许安的工作。
“大哥、大嫂，你们瞧着，许安他适合做什么？我也不指望他挣大钱，就想着，好歹给一诺攒些学费，能让她进城来上学，别输在起跑线上。”
那神态很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许平大口扒饭，拿起手机捣鼓了下，这才道：“许安，招保安的信息，我都发你手机上了，你自己看看。”
“什么？保安？”
许安惊叫起来。
-作者-
婉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