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劳动成了一种爱
父母在世时,十分勤劳。我与弟弟参加工作以后,每年都给他们寄点钱,并逐年增多。我还有一个意愿,给年迈的父母发“退休金”。父母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放弃了工作单位,从城里来到父亲的老家务农,干了几十年的农活,辛辛苦苦将我们四兄妹养大成人,他们这一辈子的确很辛酸。于是,我想在父母到了六十岁以后,也像城里那些有工作单位的人那样,彻底告别农活,享受退休待遇,衣食无忧地度过晚年。
在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农村,大部分农人到晚年仍需自己劳动维持生活。虽然近年来,国家给予每个农村老人有一点养老金,但仍是杯水车薪。赡养父母是我们做儿女应尽的义务和责任。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我的经济收入逐年增加,能够承担起支付父母“退休金”的义务,加上小弟参加工作也有好几年了,也给家里寄钱,父母完全可以不再种田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父母却不是这样想的,他们认为,只要自己身体好,还有劳动能力就一定要干活。
几兄弟为了让父母享受城里人一样的生活,都尝试着将他们接到自己的家里与我们一起过。福州、中山、郴州等地由他们选,可他们都拒绝了。父母他们不管去谁家,都住不了多久,最多是七、八天时间。想留他们多住几天很难,总是说,“不劳动,不习惯,家里还有很多活要干。”我们多次同父母说,那么大的年龄了,几亩责任田不要种了,给别人承包。可父亲说,“自己种的粮食是无公害食品,安全可靠,再说不劳动周身都不舒服。”对此,我们显得十分无奈。
父亲每次来我家都闲不住,不是帮我修剪院子里的花木,就是打扫院子里的卫生,除草甚至还帮我种菜。我让父亲不要干这些活,等我下班以后让我干。可是,父亲根本就不会听我的,仍然我行我素,待我下班回到家中,他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每年的春节,我们都会回老家,或与父母一起过年或给父母拜年。每次回家,兄弟几个都极力劝说父母不要种田了,劝说父亲不要再去山里砍柴了。而且,我们还说除了常规给的那些钱之外,还增加买粮食、买柴炭的钱。可是,再怎么样劝说都无济于事。
每次回家,我们都是大包小包,满载而归。父母将他们的劳动成果,即一些农副产品,比如:宰杀了的新鲜鸡鸭、腊肉腊鱼、鸡蛋鸭蛋、干菜坛子菜、茶籽油等等,强行“塞”给我们。乃至于我儿子他们笑我是一个饭堂采购员。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当我们欣然接受了父母的劳动成果时,父母脸上会露出高兴的笑容。如果我们不太愿意或者是拒绝接收他们的劳动成果,父母脸上是一幅十分失望或不高兴的表情。
有几次开车回父母家,父母他们除了强行要我带了那些常规的农副产品外,还在车的尾箱里放了一包百来斤大米,我推辞说,“米就不要带了,超市里各种米都有卖。”母亲反驳说“你在超市里能买到我们种的大米吗?无公害,吃了又健康”。母亲的回答让我哑口无言。
在乡下农村,年迈的父母,他们还有劳动能力时,种田种菜、养鸡养鸭,想着自己还能自立,心里就比较踏实。加上熟悉的生活环境和人际关系,不愿意离开故土,他们这种心情,我们又何尝不明白。两位老人辛劳了大半辈子,劳动似乎成了他们生活的主要内容。母亲常同我们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就是有掉也要起得早,否则馅饼就会被别人捡去的。”其意思是,人是要勤劳的,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
晚年的父母,仍然坚持每天劳动,他们想着田里种的那些金色稻谷,地里种的那些绿色果蔬,鸡圈里饲养的那些鸡鸭,这些自产自销的农产品能上儿女们的餐桌,心里就有一种快活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父母会这样想,不让他们劳动,也就似乎是剥夺了他们的快乐。
近二十年来,劳动,已经成了父母表达爱的一种方式。父母身体没有什么大的毛病时,要他们不再劳动,他们可能会变得郁闷寡言。父母习惯用这种方式爱孩子,好像劳动已经成了他们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十分不愿意让晚年的父母种田种菜,也极力反对父亲上山砍柴,上山砍柴最后在我们的强烈反对下,父亲才放弃这种劳动强度很大的活。但换位思考,当劳动已经成了一种爱,而且这种劳动消耗体力不大,那我们不妨让父母继续以他们自己习惯的方式爱我们,这也算是我们晚辈对长辈的一种孝顺。当然,我们得首先用自己的劳动回报父母的爱。
农历丁酉年的冬天,父亲走了,庚子年的夏天,母亲也追随父亲驾鹤西去。尽管父母都不在了,但父母生前将劳动当成一种爱的理念,已经影响了我,我想我也要将这种爱的方式传承下去。
劳动光荣,劳动还是一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