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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性·人性

——浅析影片《杀生》

影片《杀生》说了一个近乎荒诞的故事。一个被命运搁浅在长寿村的孤儿牛结实，因为顽劣为全村人所不容。在怀有私心意欲挟私报复牛结实的牛医生的牵头、怂恿下，全村人有组织地实施了一场“谋杀”。影片最终，牛结实为了保全自己与马寡妇的骨肉而迫切、坦然地选择了赴死。

牛结实是否该死？影片自始互终都围绕这一问题展开。由江湖医生身份的“我”，第一人称开始叙述起这件事，增强了整个事件的真实性。“我”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牛结实，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决定救治牛结实。没想到此举却遭到长寿村民的一致反对。最终牛结实还是死了，于是“我”下决心要追查出牛结实的死因。

还原一下牛结实生前遭遇不难发现，牛结实原本是个生性善良的人。他之所以顽劣到全村人都不能相容，是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少人管教。在严格按照规矩办事，极致追求生活仪式感，人人以虚伪、“打肿脸充胖子”为荣的长寿村，牛结实就是一个“不合规矩”的存在。

首先，牛结实的出生就不合规矩。他虽然生活在长寿村，却不是长寿村的人。对于长寿村的人来说，牛结实就是个异类。他的存在只是用来彰显长寿村最长寿的祖爷爷的善心的。他唯一能够在长寿村待下去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具有这项作用。

与崇尚一身黑袍，甘愿遭受教条束缚的长寿村人相比，牛结实崇尚的是天性，他自由无拘，真实随性。祖爷爷为了刷新长寿村的长寿记录，以针水药物艰难续命，生不如死。牛结实看不过去，满足了祖爷爷饮酒的愿望。随着祖爷爷心满意足面带笑容地辞世，牛结实招来一片喊打之声。

按照规矩，祖爷爷死了，祖爷爷的遗孀哑女马寡妇就得陪葬。水葬马寡妇的葬礼上，牛结实突兀现身，救下了马寡妇。并视为己有。

越是招致村民们的一致讨厌，牛结实越是恶作剧得起劲上脸。如此恶性循环，村民们不堪其扰，决意将牛结实驱逐出村。可是自小就在长寿村长大的牛结实又能去到哪里去呢？他不离开长寿村的原因，并不是无路可去，而是他认为自己没有离开的理由。

牛医生似乎对解决掉牛结实骚扰村民的问题最有兴趣。表面上看来牛医生是应村民们的要求“请”回来的，其实不然。牛结实小的时候偷牛医生爷爷奶奶制作的腊肉，牛医生为防牛结实偷肉，将爷爷奶奶住的屋子的窗子通气孔全部堵死，空气不流通，导致二位老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牛医生将爷爷奶奶的死归到牛结实头上，怀恨在心，有仇必报，在他看来，牛结实根本不止是驱赶这么简单，而应当直接把他杀死，永除祸患。

可是按长寿村的规矩，牛结实虽则讨厌，但没有触犯族规，最大的处罚无外乎驱逐出村。无计可施的村民最终采纳了牛医生的建议：集体上演一出戏，众中一词说牛结实脸色差，得了病了。一人说，二人说，说的人多了，众口烁金，牛结实只得信了。加上用计谋耍心眼的灌酒，而后淋雨受寒，牛结实真的病倒了。再加上牛医生处拍的胸片，牛结实无病的胸片与村长的肺癌胸片被牛医生互换。牛结实自认得了绝症。

即便是这样，牛结实依然不肯向命运低头。直到得知马寡妇怀了自己的骨肉，而按长寿村的规矩，大人和孩子只能留一个。牛结实遭遇了父亲当年同样的遭遇，为了保全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牛结实最终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同意按照族规来办，坦然，甚至有些迫切地选择了死去。

这是一部有深度的电影。它用让人笑出泪的非常手段，讲述了天性与人性之间的区别、互通与转换。长寿村对人性是压抑、束缚的。为了刷新长寿记录的虚名而无视生命的尊严，祖爷爷卧病在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而祖爷爷却嗜酒。在牛结实的记忆里，曾经偷祖爷爷的酒喝被祖爷爷发现后，祖爷爷一脸笑着嗔怨，祖孙俩相视哈哈大笑的快乐如在眼前。于是，他看似恶作剧地用祖爷爷输液的吊瓶为祖爷爷灌酒喝。

事实证明了，祖爷爷的死与白酒无关。可见，牛结实害祖爷爷早亡的罪名并不能成立。不单只这一项，其它所有的罪名，都关乎道德，而远没能上升到法律的层面。牛小胖的爹牛肉为了不赊帐给牛结实，说自己改老婆的姓，改姓杨。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自以为聪明。没想到牛结实说服小胖，让小胖宣告自己爹改了姓，不要脸。逼得牛肉无计可施。由这件事上不难推断出，牛结实针对村民们的恶作剧，都是因为村民们对他不友好所致。

认真分析不难发现，牛结实所谓的恶作剧，全部是有针对性的，他的故意使坏，偷人东西，只是他不断地向村民们求证，刷存在感的一种手段。因为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人尊重过他，关爱过他，对他只表示出了一个对异类的防备与讨厌。村民们的不友好才导致了牛结实从小到大的逆反。人的天性在后天的人性摧残下变得畸形。喜欢牛结实，跟他真诚交往的都是谁？是疯子和牛小胖这样的未成年。讽刺味满满。

即便全部村民联合起来都说牛结实得了怪病，不治之症，都没能打垮牛结实。最终让牛结实屈从于现实的，是自己的孩子。

片名《杀生》一语双关。一为人性泯灭天性，具体的，以牛结实为象征的天性，被村民们的丑恶人性所“杀”；一为村民们对牛结实的“杀”，与牛结实儿子的“生”形成对比。

牛医生说：“不会有人从这里走出去。”可见，长寿村是有象征意义的，它指代了中国千百年来的封建、愚昧、压抑、虚伪、扭曲与束缚。在这个村里，男人一律姓牛。牛结实本不姓牛，后来为祖爷爷收养，也改姓了牛。马寡妇是哑女指代了妇女的没有发言权，她们不能自主自己命运的同时，还没有发言权，只有受欺负的份。牛肉的老婆姓杨（羊）。长寿村里的所有人都跟牲畜有关。

牛结实的遭遇成了父亲遭遇的翻版，到了牛结实的儿子，他以牺牲自我为代价，换来了幼（儿子）弱（马寡妇）的出路和生机。牛结实最终挨家挨户认错道歉，把拿了人家的东西原封还回去。说“不闹了”。这并不是说他知道自己错了，他只是累了，觉得可以结束了。他之所以想结束，是想让村民们不再敌视自己，从而可以友好地对待他的孩子。

孩子是未来是希望。牛结实最终的“悔过”，只能说明牛结实将天性进行得很彻底，天性本善。那么“英雄”的一个人物，内心其实一片柔软。为了自己的孩子，宁肯放弃坚守了多年的信念。这信念就是以捉弄村民为乐。而他之所以要捉弄村民们，而不是与之友好相处，单纯的只是因为村民们视他为异类，对他从来没有关爱与赏识，只有防备与指摘。

境由心生，说的是村民们。这是牛医生为代表的一类人，他们就是犯了想当然的毛病。一个爱偷人家肉的孩子，必定是个坏孩子，令人讨厌。为了那点肉而气急败坏地将门窗堵严实，导致自己亲人的意外离世。错的明明是牛医生。他却不可理喻地将这些归罪于牛结实。分明不讲道理，表现出来的却是道貌岸然。人性的虚伪、狡诈、阴暗可见一斑。

人性的眼里只有规矩，只有天性才能发现美，生机无限。为了保住这美，让自己牺牲生命也再所不惜。这样毫不自觉的天性的体现，才最为难得，令人赞叹。

《杀生》剧情简介

影片《杀生》由陈铁军中篇小说《儿戏杀人》改编而成。由黄渤、苏有朋、任达华、余男主演，用荒诞悬疑的述事手法，展示一出黑色幽默的悬疑喜剧，说了一个村的人联手“杀死”一个人的故事。故事主角牛结实的父母是路过长寿村的外人，母亲生下牛结实后死去，没多久牛结实的父亲也病故。成了孤儿的牛结实被长寿村的祖爷爷收养。从小到大，他都是村子里的异类，不守规矩，顽劣讨人嫌。长大后的牛结实更是变本加利做出一件件对于村民来说出格的事：给临死的老祖喝酒，让老祖提前寿终正寝；救出了被安排殉葬年轻漂亮的祖爷爷遗孀马寡妇并睡了她；调戏妇女，偷窥人家的夫妻生活；在村里人喝的水里下催情药，导致村人乱交等一系列坏透顶的事。村里的人虽然厌恶他，但都是指责他防备他，从没有想过要杀死他。直到牛医生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牛医生因为小时候担心牛结实来家里偷东西，把家里所有的缝隙都堵个严实，最终导致自己的爷爷奶奶窒息身亡。牛医生把对爷爷奶奶死的愧疚转化成对牛结实的恨，迁怒牛结实，所以一直想杀了牛结实。牛医生召集村里所有人精心布置了一个局，共同演了一场戏来骗牛结实。所有人异口同声说牛结实得了病，从精神上逐渐摧垮他。最终打败牛结实的是马寡妇怀了自己的孩子。为了保住自己的骨肉，牛结实迫切、坦然地选择了赴死……

牛结实，是一个被全镇人视为“撬寡妇门，挖绝户坟的无赖”、“欺男霸女，童叟都欺的祸害”。

“我”，江湖郎中，在山中发现奄奄一息的牛结实，开始追查其真正死因。

牛医生，小时候为了防止牛结实偷他家的肉把通风口堵住，导致爷爷奶奶窒息身亡。因此迁怒牛结实，一心要杀死牛结实。

哑女马寡妇，祖爷爷遗孀，因不守妇道被执行水葬，为牛结实所救，后为其生下一子。

网友评论

“《杀生》更像是“设计阉割”。黄渤饰演的男主人公牛结实，我个人觉得此人是隐喻我们这个民族的男根，也就是说黄渤演的其实是一根屌，一根抽象的、精神层面的屌。这根抽象之屌是生猛活力之源，也是自由个性之源。如何阉割这根抽象之屌？这是中国文化的一个内核。

《杀生》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名叫长寿镇的封闭小镇，这个长寿镇是封闭中国的隐喻，在这个国家，长命百岁是终极价值取向之一。哪怕像缩头乌龟一样窝囊地活着，无趣且无尊严地活着，也要努力长命百岁。而上文中所说的那根喜欢惹是生非的抽象之屌是长命百岁梦的死敌，所以长寿镇的人想要合理绞杀它。

余男饰演的哑女这个角色，是中国女性本能和天性的隐喻，长寿镇里的人曾想通过一种仪式杀死这个哑女，这是用文化压制女性本能和天性的隐喻。这个哑女因为所谓的不守妇道，被长寿镇的其他女人围攻，则说明文化可以让女性变得痛恨自己的本能和天性，进而也想用类似于自我阉割的方式，让自己看上更正经，更有道德，更符合男权社会的期望。而余男饰演的角色被设置成是一个哑女，则是隐喻中国女性无法正常表达自己的欲望。

苏有朋饰演的那个牛医生是专制权力的隐喻，专制权力痛恨自由个性，所以专制权力设计一种文化，一种无处不在的“凝视”，进而借大众之手完成对自由个性的阉割。

任达华饰演的那个角色则是现代科学理性的隐喻，现代科学理性会不断“魅”，即不断神秘化和神圣化。某种意义上，所有专制社会都喜欢利用神秘化和神圣化这两种手段来维持自身顺利运转。而在真正意义的现代社会，没有任何神秘的东西，也没有任何神圣的东西。当然，现代科学理性也是双刃剑，它有可能创造出一个貌似彻底无解的后专制社会，一个大众看似可以拥有自由个性，看似可以尽情享受性自由，但实际上被权力很隐秘地全方位合法监管、规训的社会。虽然这样的后专制社会也有其恐怖之处，但相对于大玩神秘化和神圣化的那种专制社会，它应该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杀生》这部电影的寓意绝不是停留在画面或情节上，而应当是对现实的一种隐喻。长寿镇，以长寿著称也以长寿为荣，但是电影却否定了这一点。片末族长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后坦然赴死，没有再追求形而上的长寿。映射现代人像乌龟一样追求平庸、接受现实、遵循教条的去争取时间上的长寿，而缺少对人生意义的追寻和坚持。而牛结实显然就是要打破这所谓的规矩的。影片中每一个关于他的环节，都在影射着现实社会中的种种教条主义和条条框框。导演以牛结实这个形象来表述自己对现实的观点，想打破这无形却强有力的伪道德束缚。最后影片设计牛结实的死，来表述这种抗争的失败，最终没有改变现状反而被现实所阉割、吞噬。不过，新生命的诞生还是体现出了某种期望或者说是美好的愿望。给人以足够的空间去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