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晚唐趁乱割据武昌长达19年的戏子,后来怎么样了?
乱世崛起
演员在眼下是一个很火、收入也十分不菲的行业,但在古代,戏子、伶人是很没有地位的,甚至不能和其他平头百姓通婚。晚清著名的“戊午科场案”的黑幕之所以闹得舆论大哗,就是因为一个戏子取得了高名次。取得高名次还在其次,问题是戏子是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是不应该有的。
而在无人维持秩序的乱世,戏子出头的可能性当然就大一些了。
唐僖宗乾符(874年 - 879年)末年,以黄巢之乱为代表,民变蜂起。为了抵御农民军,鄂州刺史崔绍组建了一支民风强悍的民兵,称为“土团军”。
而就在这支军队中,就有这么一位叫杜洪的戏子,因功被授为牙将。
中和四年(884年),也就是黄巢之乱平定的这一年,因为军阀董昌占据杭州,朝廷任命的杭州刺史路审中无法上任,只能停留在黄州;同年,崔绍去世,鄂州无首。
当不了杭州刺史,当个鄂州刺史总行吧?路审中征召三千士兵,接手鄂州。
杜洪见状也有样学样,驱逐了岳州刺史,自称刺史。
黄巢虽死,余党仍在。光启二年(886年),周通农民军攻打鄂州,路审中弃城而逃,杜洪当仁不让接管了鄂州,自称武昌军节度留后,并且得到了唐僖宗的认可。说是认可,其实也就是默认现状。
鄂州,就是武昌军的治所。理论上武昌军治下有鄂、岳、蕲、黄、安、申六州。但是,杜洪刚离开岳州,岳州就被民变首领邓进思袭取,不久另一位民变首领冯敬章又夺取了蕲州。
杜洪很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他的人生目标比较现实:抱好大腿,做好小弟。
死心塌地
他拜的大哥,是当时逐鹿中原的大军阀宣武军节度使朱全忠。当时,以淮南节度使杨行密为首的东南藩镇不买朱全忠的账,杜洪就阻断了他们进贡朝廷的道路。
乾宁元年(894年),杜洪的下属黄州刺史吴讨转投杨行密,杜洪攻打吴讨,吴讨向杨行密献城,杨行密命都将先锋指挥使瞿章权知黄州。
乾宁三年(896年),杜洪、镇海节度使钱镠、镇南节度使钟传因为忌惮杨行密,都向朱全忠求助,于是朱全忠命养子汝州刺史朱友恭率一万步兵骑兵南下以为救援。
就在这一年,蕲州刺史冯敬章以城投降了杨行密。
无论杜洪阻断东南地区的进贡是不是为了向朱全忠表忠,受损的毕竟是朝廷。于是乾宁四年(897年),唐昭宗诏授杨行密江南诸道行营都统,讨伐杜洪。朱全忠收到杜洪求救,派聂金袭击淮南的泗州、朱友恭攻打黄州。瞿章弃城率军民南下武昌寨,杨行密也派舒州刺史马珣以五千精兵相救,但被朱友恭和杜洪大破,朱友恭不仅攻占黄州,还攻占了武昌寨,擒斩瞿章。
但同年,朱全忠在清口之战中败于杨行密,担心敌对藩镇乘己之危,就指使杜洪、钟传、平卢节度使王师范、钱镠上表朝廷推荐自己为元帅、兼领郓州。
可能为了拉拢蔡州奉国军节度使崔洪,朱全忠把武昌军治下的申州划给了奉国军。第二年,朱友恭经过安州,听说安州刺史武瑜与杨行密有勾结,就攻占了安州,杀了武瑜。安州从此不归杜洪管了。有鉴于此,当初被朱友恭收复的黄州是不是还给了杜洪,咱也不知道,咱也没处问,如果没有,那么杜洪就只剩鄂州一城了。
然而,得了好处的崔洪并不买账,逃奔杨行密去了。却是辖区被朱全忠从六个州缩水到四个州的杜洪仍然对他死心塌地,拦截崔洪,未果。
杜洪也没有和朱全忠翻脸的资本,没有朱全忠的保护,他拿什么对抗大敌杨行密呢?光化二年(899年),因为杨行密兵临城下,他甚至窘迫到一度弃城出逃,全靠荆南节度使(治荆州,即江陵)成汭、武安军节度使(治潭州,即今长沙)马殷、武贞军节度使(治朗州,今常德)雷满这几位好邻居搭把手才渡过难关——可这几位无一例外,全都是奉了朱全忠命令的小弟!
杜洪弃城出逃的时候,其他几位的援军并没有赶到,但杨行密却没有趁机夺取鄂州,因为他得到了情报:
杜洪太坏了,竟然在鄂州的酒水、水井里都投了毒!
困兽犹斗
天复三年(903年),宦官劫持唐昭宗投奔凤翔节度使李茂贞,朱全忠以救驾为名起兵,李茂贞和宦官们就以唐昭宗的名义派使者到各藩镇,命令他们起兵讨伐劫驾者朱全忠。其中有一些途经杜洪的武昌军,杜洪当然是把他们都杀了。至于唐昭宗诏命杜洪与忠义军节度使(治襄阳)赵匡凝、马殷袭击已经被朱全忠接手的安州,杜洪肯听才怪。
杨行密虽然也收到了讨伐朱全忠的诏命,但碍于粮草和距离,他只能选择一些容易实现的小目标。于是他任命手下名将李神福为鄂岳招讨使,刘存为副,讨伐杜洪。李神福首先攻占永兴县,围攻鄂州,杜洪屡战屡败,只能继续求救于朱大哥。
朱全忠派部将韩勍领兵一万人前往滠口,又派使者动员成汭、马殷、武贞军节度使雷彦威(雷满的继任者)再给杜洪搭把手。
成汭虽然手里有一支豪华舰队,但不敢对朱全忠说不,心想如果出兵救杜洪,也许也可以趁机扩张些地盘,就出兵了。
他刚出兵,两位队友马殷和雷彦威也像约好了一样出兵了。然而,这两位却走错了方向,没赶去杜洪的鄂州,却向成汭的老窝荆州杀去了……
得知自己已经无家可归,成汭的大军还有什么军心可言?更何况对上了名将李神福,结局可想而知。
成汭投水自杀,韩勍撤军,马殷的军队回程的时候还顺走了岳州,眼看杜洪再无指望。
然而,李神福却没能拿下杜洪。这事不怪李神福无能,而是杨行密家后院起火了,让杜洪喘息了一会。
天祐元年(904年),杨行密平定内乱,又派李神福攻打杜洪。
当时,朱全忠已经迫使唐昭宗迁都洛阳,挟天子以令诸侯,决定以天子的名义命令杨行密放过杜洪。
杨行密说:好说啊,你的话我乐意听,甚至我们之间捐弃前嫌继续做朋友也不是不能商量——只要你让天子回銮长安便可。
朱全忠也知道杨行密说的都是借口,就以朝廷名义下令,给武昌军节度、鄂岳蕲黄等州观察处置兼三司水陆发运淮南西面行营招讨等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西平王、食邑三千户杜洪加食邑一千户,实封二百户;其妻亦由晋国夫人进封秦国夫人。如此姿态,也就是表示朝廷支持杜洪,给杨行密难堪。
这一次,李神福还是没能拿下杜洪——他一病不起,刘存就地转正。杨行密派出了史俨、李承嗣、朱瑾一票外挂猛将协助,对武昌军志在必得。
孤注一掷
朱全忠终于坐不住了,但是他同时还要对付另一只大鳄河东军节度使李克用,实在分身乏术,马殷这样的小弟虽然可以就近救援,却又不是很听话,他只能派吴章、曹延祚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马仔来帮忙,这些将领虽然没有出色的本事,但带的军队有一万三千,总还能撑一会儿。
在宣武军的帮助下,杜洪总算苦撑到天祐二年(905年)。这时候,杜洪心腹骆殷又献一计:以精兵会合宣武军,走小道袭击永兴县。
归顺杜洪以前,骆殷曾经割据永兴县,可谓熟门熟路。
然而,刘存早有准备,淮南军大获全胜,将三百俘虏押到鄂州城下斩杀,鄂州守军斗志大挫。刘存趁机派使者劝降。但杜洪却仗着大哥朱全忠很厉害,决定坚持到底。而另一边,马殷也终于有些后知后觉地派出了救援的水师。
那么刘存也只能不客气了,火烧城楼!
鄂州城破,本土守军也好,宣武军援军也好,全都被就地斩杀,为首的杜洪父子和曹延祚被押送淮南治所扬州,交杨行密发落。
杨行密问杜洪:为什么不投降?
杜洪说:不忍背弃朱公。
杨行密闻言十分感动,然后把他们全都斩了。
天祐三年(906年),朱全忠奏请唐哀帝追赠成汭、杜洪官爵,分别在本州立祠庙。唐哀帝事实上是朱全忠的傀儡,所以这些其实都是朱全忠对炮灰小弟们的心意。天祐四年(907年),朱全忠篡唐称帝,建立后梁,追封杜洪为太傅,下诏录用其子孙宗属。
但是,考虑到杜洪当初为了暗算杨行密,不惜在鄂州的井水里投毒……
鄂州本地人真的会心甘情愿地纪念这位治理他们长达19年的父母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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