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古知今]魏人范睢的做人得失

《魏人范睢的做人得失》

做人,就是去与人打交道,与人结成生熟、亲疏、利害、敌我关系。怎么对待别人,怎么处理别人对自己的荣辱得失关系,是做人的主要内容,这在战国时期人范睢的一生,体现的特别突出。

寒门出身 备受凌辱

范雎字叔,是战国时期魏国人,曾游说列国,没有成功便回到魏国。打算给魏王服务,可家境贫寒又没活动资金,就先在中大夫须贾门下做事。

有一次,范雎跟随须贾出使齐国。逗留其间,齐襄王因为敬仰范雎的口才,派专人给范雎送去了十斤黄金以及牛肉美酒,范雎不敢接受,但须贾却怀疑是范雎通敌,于是姑且让范雎只收下牛肉美酒,回到魏国则马上报告给了魏国宰相魏齐。

魏齐大怒,命近臣用板子、荆条打得范雎胁折齿断。范雎解释无用,只好装死,魏齐就派人用席子把他卷了卷,扔在厕所里,又让宾客轮番往范雎身上撒尿,污辱他以惩一警百。

范雎看准没人时,央求看守救命:“日后必定重谢于你。”看守趁着魏齐喝醉时请示:我把席子里的死人扔了吧?魏齐顺口就答应了,范雎因而逃脱。

魏齐醒后后悔,赶紧派人搜索。但魏国人郑安平早把范雎隐藏起来,后来更其姓名为张禄。

忍辱负重 待机而动

公元前271年,秦昭王派使臣王稽出访魏国。郑安平当差役去侍候王稽,趁机推荐范睢,在夜里带着张禄拜见王稽。两个人的话还没谈完,王稽便说:“先生奇才,请在隐蔽处等我。”次日,王稽辞别魏王驱车回国,经过三亭冈时载上了范雎。

回到秦国,王稽向秦王进言:“魏国张禄先生是善辩之士,天下难得!”但秦昭王已即位三十六年,武功赫赫,因而非常讨厌那些说客,于是只让范雎住在客舍,待以粗劣饭食,这样生活了一年多。

当时,穰侯魏冉、华阳君是秦昭王母亲宣太后(芈月)的弟弟,而泾阳君、高陵君都是秦昭王的同胞弟弟,穰侯担任国相,华阳君、泾阳君和高陵君更番担任大将军,他们都有封赐的领地,由于宣太后庇护的缘故,他们私产甚至超过了国家。

穰侯担任了秦国大将军后,因为自己的封地陶邑靠近齐国边境,更是定下了越过近处韩魏,攻打齐国纲寿的国策,只顾借此扩大自己封地。当此,范雎立即上书秦王:“要说的话我不敢写在书信上,希望赐给少许游览的空闲,让我拜见您一次。如果我的话对你无用,我会伏罪受死。”秦昭王读信大喜,派专车去接范雎。

范雎到了宫门口直往里走,假装不知这是内宫的通道。宦官发怒斥道:“大王来了!”范雎故意嚷道:“秦国只有太后穰侯,哪里有大王?”秦昭王正在大门,立即上前道歉:“本该早就向您请教,我这个人太糊涂,请让我向您敬行一礼。看到这一场面的秦国百官,无不对范睢肃然起敬。

秦昭王喝退了左右,长跪范睢:“请先生赐教!”  范睢说:“现在您上面害怕太后威严,下面被奸佞所惑,长此下去国家覆亡有日了!秦国闭关固守,十五年不敢进兵崤山以东,都是因为穰侯自私捣鬼,他为了扩大自己封地,竟然放过近处韩、魏,而劳民伤财地去进攻千里之遥的齐国,这种缺心眼的先例还少吗:先前齐湣王向南攻打远处的楚国,开辟了千里之遥的领土,可最后连寸尺大小的土地也没得到,而兵马疲惫、国君与臣属不和时,却被各国趁虚而入,结果使近处的韩、魏两国获得了厚利。这是把兵器借给强盗,把粮食送给窃贼啊。

我出个“结交远邦而攻伐近国”的主意,攻取一寸土地您即会得一寸土地,攻取一尺土地您得一尺土地!”

秦昭王大喜,于是授范睢以客卿官职,按他的谋略攻打魏国,拿下怀邑,两年后又夺取了邢丘。范睢道:“秦、韩两国地形犬牙交错,秦境伸进韩国的土地,如同树干生了蛀虫,人身内患了心病一样,天下大势一旦变化,给秦国造成祸患的还有谁能比韩国大呢?我们必须进兵荥阳,把韩国由巩县通成皋的道路堵住;同时在北面切断太行山要道,使它上党的军队不能南下,整个韩国被分割成三块孤立的地区,到时必使韩国屈从秦国!”秦昭王大悦:“就这么办!”韩国于是成为秦国附庸。

废除太后  助王亲政

转眼间,范睢受到秦昭王的信用就有几年了。公元前266年,范睢进言议事:“我在山东时,只听说齐国有田文,从没听说有齐王;到秦国后,只听说有太后、穰侯、华阳君以及高陵君、泾阳君,从没听说秦国有秦王。独掌国家大权、能够兴利除害的,才称做王,如今太后独断专行毫无顾忌,穰侯出使国外从不报告,华阳君、泾阳君惩处断罚随心所欲,高陵君任免官吏也从不请示,现在穰侯可以向天下遍派持符使臣,订盟立约,征讨敌方,而各国没有敢不听命的。秦国每当打了胜仗,夺取的城地就归入陶邑;如果打了败仗,却让百姓怨恨国君!从前,崔杼、淖齿在齐国专权,崔杼射中齐庄公的大腿并杀死了他,淖齿抽了齐湣王的筋,又把他悬吊在庙梁上,一夜吊死。李兑专权赵国时,囚禁赵武灵王百天,使其困饿而死。如今秦国的太后、穰侯专权,高陵君、华阳君和泾阳君相帮同,最终是会把你秦王贬抑而死啊!夏、商、周三代亡国的原因,就是君主把大权交给宠臣,而宠臣瞒上欺下,谋取私利,从而君主被害,国家灭亡的。”

秦昭王如梦初醒,大感惊惧,于是废弃太后,驱逐穰侯、高陵君、华阳君、泾阳君,任命范睢为相国,封地应城,封号应侯。

穰侯回封地陶邑时,装载东西的车子有一千多辆,珍贵奇异的宝物比国君之家还多。

以惠报恩  做人失度

范睢做了秦国相国之后,秦国人仍称他张禄,而魏国人对此毫无所知。魏王听到秦国即将向东攻打韩、魏两国的消息,便派须贾出使秦国求情。范睢得知须贾到了秦国,便穿着破旧衣服,步行到客馆见了须贾。须贾一见范睢不禁惊愕道:“范叔原来没死啊!”范睢说:“是啊。”须贾笑着说:“范叔是来游说秦国求官的吧?”范睢答道:“哪里,全因得罪了魏相,才流落到此多年哟!”须贾问道:“如今你干什么呢?”范睢答道:“只能给人家当差。”须贾心生怜悯,便留范睢一起吃饭,还送一件粗丝袍给他。须贾随意问范睢:“你知道秦相张君吧?你帮我找个熟悉相国的朋友吧?”范睢说:“我主人与他相熟,我也能求见的。”须贾又矜持起来:“我的车轴断了,你没有四马大车,我是决不出门的。”范睢说:那我向主人借一辆四马大车吧。”当天,范睢亲自给须贾驾车,直进秦国相府,范睢说:“等我先去通报一声。”须贾在门口拽着马缰绳等了好久,便问门卒说:“范叔进去这么久,怎么还没出来?”门卒说:“他就是相国张君啊。”须贾大惊失色,赶紧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双膝跪地而行。范睢已经派人挂上盛大的帐幕,召来许多侍从,让须贾上堂。须贾连叩响头,口称死罪:“既然我犯下应烹杀的大罪,生死但听君裁!”范睢说:“当魏齐把我扔到厕所肆意侮辱我时,你也往我身上撒尿,你是何等的残忍啊!但看你今天还能赠我一件粗丝袍份上,我不杀你,给你留一条生路。”于是责令须贾回国,所提请求均予拒绝。

须贾辞行,范睢便大摆宴席,请来所有诸侯国的使臣与他同坐堂上,而让须贾坐在堂下,面前放了一槽草豆掺拌的饲料,又令两个犯人在两旁夹着他,像喂马一样喂他吃饲料。

最后,范睢责令他道:“给我告诉魏王,赶快把魏齐的脑袋拿来,否则我马上屠平大梁!”

须贾回到魏国告诉魏齐,魏齐大为惊恐,连夜逃到赵国,躲藏在平原君家里。秦昭王一心想替范睢报仇,就给平原君写了一封信:“久闻高义,希望能成为知心朋友,欢迎到我这里小住,一起开怀畅饮十天。”平原君以为秦昭王有意交好,也畏惧秦国,便来到了秦国。秦昭王真的陪平原君宴饮了几天,就对平原君说:“从前周文王得到吕尚尊他为太公,齐桓公得到管夷吾尊他为仲父,如今范先生是我的叔父啊。他的仇人现住在您家,希望把他的脑袋取来;否则您就不必出函谷关了。”平原君是战国四公子之一,一向仗义:“魏齐是赵国的朋友,即使他藏在我家,我也决不会交出来,何况现在他没在我家啊。”昭王于是给赵国国君写信:“大王的弟弟现在我秦国,而范先生的仇人魏齐藏在他家里,我请大王赶快派人拿来魏齐的脑袋;否则我马上发动军队攻赵,大王的弟弟也休想逃出函谷关。”

赵孝成王接信,立即派兵包围平原君的家宅。危急中,魏齐连夜逃出,投奔赵国宰相虞卿。虞卿估计不可能说服赵王保护魏齐,就解下相印跟魏齐抄小路逃出赵国。没有可以投靠的诸侯国,两人就又奔回大梁,打算通过信陵君,再投奔楚国。

当年“窃符救赵”的信陵君,现在已是畏秦如虎,既不敢接应他们,又想保住“战国四公子”的面子,就问门客:“虞卿是个什么样的人?”侯嬴在旁边答道:“那个虞卿脚踏草鞋,肩搭雨伞,第一次远行到赵国,赵王即赐他白璧一对,黄金百两;第二次来赵国,赵王任命他为上卿;第三次见赵王,竟得相印,封为万户侯。当前魏齐走投无路投奔了虞卿,他根本不把自己的高官厚禄看在眼里,解下相印即与魏齐逃走,天下人正在敬仰他的为人,您还问'这个人怎么样’?”信陵君听出这番话讥讽的意味,深感惭愧,赶快驱车到郊外迎接他们。但魏齐已知信陵君的犹豫,一怒之下已刎颈自杀了。赵王便取了魏齐头颅送到了秦国。

想当年魏齐不问缘由,打死范睢还让人往他身上尿尿,实在是欺人太甚,落得这个下场,也没人同情!

倒是范睢的知恩图报后来让人感佩,他掌权后举荐郑安平出任秦国大将,王稽出任河东守。但此后秦军遭诸侯援军所破,郑安平降赵,前255年王稽也因通敌之罪被诛。虽然秦昭王并没有因此怪罪范睢,但范睢自觉有愧,终日惴惴不安,不得已辞归封地,不久即懊恼病死。

周舟老师点评:人生的开始是设计不来的,人生结果也不完全由自己掌控,但有道之人就可以,例如孔子讲的“从心所欲”。范某有才并能待时而动,当然是了不起的人物。得善终是“五福”之一,可惜他的晚年还是有了遗憾,未能完满。

2018年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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