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的打造
敬畏的打造
古村落、乡村振兴战略、原生态……近年来,这样的词汇,不断地在报刊网络间流行开来。说到乡村,说到农村,如果没有这样的词汇,文章似乎不太时髦,表达似乎不够前位,思想似乎不够时尚,论断似乎不太深刻。
这些年因各种机缘的行走,能够近距离陪同这样那样的艺术家、设计师、规划师、发展咨询大咖,踏访了不少古村落,聆听他们的训导,见识他们的解读。不知不觉中,感觉有一些走马观花的大师,无非就是披着艺术的外衣,到处骗吃骗喝。掠夺地方文化守护者们的几张照片、几篇文章,要走地方史志的几段资料,然后七拼八凑,留下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空中楼阁一样的设计规划,带走几大把花花绿绿的崭新人民币。
在浩大的中国,西部边远山村切实欠发达、欠开发,当地的群众也迫切需要发展。地方执政者更是希望既能守住绿水青山,又能创造出金山银山,然后让外出的人们找到回家的路,让到这里的人,能找到记忆中的乡愁。于是,古村落的保护与开发,古村、古镇在发展中承载着人们太多的期盼与愿景。
早开发而又文化底蕴厚重的江南水乡的古村落,切实在发展中呈现着不一样的功能,如景区形式的乌镇,民居博物馆形式的晋中商贾大院,分区保护方式的丽江束河镇等等切实让人入迷。在云贵高原深处湘黔边境的乡野民间古村落则维持着当地原住民生活的原生态方式。由于发展慢,开发迟,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当地经济基础差,只能由学术界、文化界和地方政府发起的一波波古村落保护开发号角:古村落的保护和拯救是一个大工程,保护古村落就是保护我们的家园和文化。一波又一波的设计创意团队来了又去了,他们不是设计花大笔的钱对古村落来个颠覆式的变更,就是来个一毛不拔让原住民们继续保留传统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方式。
来了与去了的外人,无法改变村落中正在加大变化的村落空巢化。一些僻野村落隐在青山碧水间,美是美,就是却少了生机,半天不见一个人,年轻人都去了城里,徒留一个空村和二三枯坐的蹒跚老人。仅有的生机,是偶尔有那么一两条长毛土狗,见到陌生人时,低声地吼叫几声。没有现代化的生产条件,没有高品质的生活质量,没有现代文明的精神享受,年轻人当然要往城里走。城里干净舒适便捷智能的生活让人向往,特别是只有城里才有学校让孩子上学,成为无数农民离开土地的根由。
现实就是这样与人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其实,遇到有一个常识或者对人类文明的一些敬畏的人,就会知道,无论怎么样的规划设计,都要与人们都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相一致。
保护与开发古村落,要培养造就一支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三农”队伍守护农村,要给农村生活与居住房的人们有生态的环境,有传统的历史,有现代化的生活。山村的木质吊脚楼,古城墙,四合院,土地公,青石板,特别是那些几近几出的古老木房,不能只以博物馆的形势展示给世人。正如网上流行的那句话,房子是拿来住的。山野间的老房子要有人烟,还有山林园地和农事稻田要有农夫耕作,才有生机,才有活力,才能传承下去。
碰巧今天中午,村里几个四十多岁的群众来访,要求国家在公路改扩建过程中,不要把他们的古老石板桥直接拍断填荒了,先人们架设的土地公也不要急于一铲黄泥给淹埋山底。他们希望在修好了路之后,找一些空闲的地方,把这些古老的交通形式和先人们敬畏自然的载体,教化子孙的方式以一种适合的方式给保守下来。
来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穿着沾些黄泥的衣服,他们有木讷的语言,激动而费劲地表达好长时间,才把想要表达的意思向我们说明白。听明白他们的意思之后,我突然感觉农村的变化,新一代农民的智慧,他们才是现代版的中国乡贤,他们用敬畏守护着乡风文明,用行动传承着文化记忆。或许,他们没有那些高学历的建筑设计师、现代化企业管理者、志愿者组织、设计大咖和来自高校的专业团队那样有丰富的表达方式,那样充满激情的设计方案,那样高大上的创意理念。但是正是这一群怀有理想和情怀的农民,支起乡村不倒下。他们正在用零星的现代知识,在接受现代文明的同时,把全新理念和美好的生活方式融入原味乡野,正在织起新的民间力量、重建新的乡村秩序,构筑新的思想形态。
熊培云说:“如今很多朋友都在慨叹故乡的沦陷,故乡正在变成一个回不去的地方。”“古乡是双重枷锁,它既是一个回不去的地方,也是一个走不出去的地方。”如果乡村的古树、乡村的石板、乡村的小庙宇、乡村的宗祠、乡村的土地公一直有人呵护。如果一群才智技能和情怀兼备的年轻人,用生于斯长于斯的文化认同,弘扬故乡的礼仪之风和悠久人文,崇尚故乡的古井、山坡、溪流、青石,敬畏乃至神灵般护佑着祖祖辈辈的祠堂庙宇、参天老树和路边土地公。山村怎么能回不去?故乡怎么会游魂远古?山村怎么会淹埋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负笈他乡的游子怎么不愿归来?
在新一轮的乡村振兴战略中,只有礼敬山村,敬畏自然,心怀感恩,在文化的信仰中,培育现代艺术家们一种文化自觉,方然能创造出我们的精神家园,守着一方古村原野。
2017/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