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汤】方子蝶 玉一样相爱

【前言 我知道,爱情一直是文人墨客写不尽的话题,如何将爱情故事写得具有社会意义是我思索很久的问题。《玉一样相爱》首次做了尝试,加入公益元素----如何保护失意少女。这是个社会性问题,所以子蝶诠释起来很有难度。也希望借大家的智慧和力量,让那些少女少一些伤害。------方子蝶】
(一)
莫凡一直说,我是玉质的女子,是要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
从小到大,我也确实是爸爸妈妈手心的宝,也是莫凡哥哥最爱的小新娘。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真正的青梅竹马,只是高考时我以两分之差落榜,那天我哭成泪人。莫凡哥哥安慰我说不要紧,复读一年一定可以考上,我记得他那句:“我在江河大学等你。”
这句话给我无穷的动力,我不要命地疯狂学习,第二年终于拿到了江河大学录取通知书。
青青校园,白衣少年和紫衣少女的浪漫爱情,这些场景在我心里预演了千遍万遍……可是当我满怀憧憬踏进江河大学,莫凡并不像我期待的那么热情。也许,他就是这样不温不火的个性,也许大学生习惯装酷吧?而且,酷酷的莫凡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可是很快我便知道,酷酷的莫凡也有狂热火爆的时候,只是那份热情不属于我,而是给了她------那个叫裴云的女生。第一次见到他们热吻的镜头,我的心有一种断裂的疼痛。我又想起莫凡的话,他说我是玉质的女子,是要捧在手心的。可是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一块璞玉上刺目的裂痕。
我坚信莫凡是爱我的,我坚信他只是受了裴云的诱惑。她美艳、热辣,有几个男孩能抵挡她的狐媚?从小听过无数的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我相信莫凡总有一天会知道我才是他最近的爱,这一切,只是需要我的耐心和毅力而已。
两年时间,我的学习成绩一塌糊涂,我所有的心思都花在莫凡身上。围追堵截做灯泡,体贴温存表衷肠,张爱玲说的见到他低到尘埃里,我肯定是低到负十八层了。我也没有爱玲的欢喜心,我的心是酸的痛的。如果我真是一块玉,估计那裂痕已经纵横交错。我必须时时鼓励自己,坚持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莫凡只是被裴云迷惑了,他需要我给他清醒的爱,否则也许就像故事里说的落得悲惨下场,被狐精喝光了血掏空了心。
可是这次,我真的支持不下去了。一直以来,我以为裴云是我最大的情敌,没有裴云,莫凡就是我的。可是裴云出国,莫凡竟然和中文系的珠珠好上了。那个珠珠有什么好嘛?也是农村来的,不漂亮,不时尚,成绩也不好。我的天,输给裴云还情有可原,毕竟她漂亮,家世又好。可是输给珠珠,真的让我心有不甘啊!
莫凡,莫凡,你情愿喜欢珠珠也不喜欢我,你说过我是玉质的女子,可你知不知道,我心底密密匝匝的伤痕?
我确实是玉,捧在手心温润可人,若是碎了,便是伤人的碴碴。
(二)
“莫凡,你会后悔的!”我第一次对莫凡吼出这句话,捂着脸跑出了学校。
我不知往哪去,随便上了一辆公交。我坐到最后一排,目光扫视着车内的乘客,脑海不断回忆平常听说公交色狼咸猪手之类的传闻,这种令所有人深恶痛绝的遭遇今儿个我却期待着。
我决定,要让自己碎了。如果有谁和我搭讪,我来者不拒。莫凡莫凡,我要让你后悔,让你对不起那句好好照顾我的承诺,看你回家怎么交待?
公交驶过一站又一站,乘客上上下下,我期待的搭讪者还没出现,终点站到了,只好下车,然后上了下一辆公交;再下车,上下一辆……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什么公交色狼纯属杜撰,乘坐大半天,我怎么就没碰到?晚十點,下了最後一班公交,我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游走。
街头拐角处,“下一站酒吧”闯入我的视线。我的脑海迅速闪过明晃晃的高脚酒杯,女人猩红的唇,男人暧昧挑逗的眼神……是的,这里会不负我的期待。
疾步走进酒吧,要了两杯白兰地,找一个面向門口的位置坐下,每一个进酒吧的人第一眼就可以看到失意的我独自饮酒。是的,我都准备好了,欢迎搭讪。
我晃荡着酒杯,盯着杯中的液体,用余光瞟着酒吧三三两两的顾客,心里思忖着搭讪我人会是谁第一句话会是什么?我不是沉鱼落雁可是该有的都有啊,眼睛鼻子嘴巴,腰和臀,不是波霸也不是飞机场啊,我就不信,在这据说一夜情发生指数最高的酒吧,我的期待还会落空?
浅浅抿一口,喉咙里滚过一团火,微微皱眉,尽量掩饰自己的不适。待胸腔内的火辣稍微平缓,又猛灌一口,醉吧,醉吧,不醉我又如何放纵?如何实现“让自己碎了”的目标?
第二杯下去一半,我看到门口进来一个高大的戴墨镜的中年男人,他在门口停顿数秒,目光落在我身上,向我走来。我嘴角上扬,挑衅的目光迎向他。
“怎么一个人喝酒?”他在我对面落座,语调温和。
“你来了不就两个人了?”我故作轻佻地回答。
“我不是来陪你喝酒的。”他的声音有点冷,但很好听。
“那……”我端起酒杯,拖长了腔调。“那你想陪我干嘛?”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原因,我脸上火辣辣的。纵然在心里预演多次,临场发挥依然紧张,毕竟除了莫凡,我和别的异性接触都很少。
“这里不适合你!”他的语气有些霸道:“跟我走!”
不由分说,拉住我的手就走。我跄踉着站起身,头有点晕,顺从地跟着他。这个男人,岁数是大一点,可是很耐看,今晚,就用他完成自己的计划吧!我回头扫视酒吧里的人,笑容里有一种阴谋得逞的意味。
(三)
坐上他的车,我的心忐忑起来,毕竟这是莫凡以外的陌生男人。
他扭头问我:“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是这男人有问题还是我的运气背到家了?我没好气地回答:“江河大学!”
“你是学生?学生还泡酒吧这种地方?”他突然冲我吼起来。
我委屈地掉泪,抹一把眼泪,也冲他吼:“凭什么?你凭什么对我凶?凭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不珍惜我?呜呜……”
他放低声音:“这么晚了距离还那么远,回学校影响不好,找个地方给你住下吧,明早送你回去。”
翡翠客宾馆,他帮我开了房间,嘱咐我早点休息。眼看他转身要走,我灵机一动,蹲在地上装呕吐状,许久,无力起身。
那个男人只好回头,搀扶着将我送到房间。
转身,我抱住他,将头伏在他胸前嘤嘤哭泣,这么晚了,我不想失去这破碎的机会。
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看到他滚动的喉结,我知道,知道他在拼命控制这自己。心头冷笑,无论看起来多么坚强伟岸的男人,在荷尔蒙面前,都会不堪一击。
他抱住我,许久,腾出手,轻拍我的后背:“孩子,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委屈。没什么,都会过去的。如果你愿意,和我说说吧,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些。”
一下、一下、又一下……那只手,驯服了我心底的小兽,我慢慢安静下来。“那……陪我说说话,好吗?”
“好。我们出去,对面有家茶餐厅,我们边吃边聊,估计你晚饭也没怎么吃吧。”
于是,那个夜晚,一心寻求放纵的我,到最后和一个中年男人在茶餐厅坐到深夜,他就坐在对面,听我说我们小小的村庄,说我十岁以前的数场“婚礼”,说我高考落榜的悲哀心痛,说我那小小新郎莫凡哥哥和他的裴云他的珠珠……
那个男人就坐在对面,很少说话,只是用一种温暖平静的目光看着我,看着我,那不时递过纸巾让我擦泪。偶尔我泪眼朦胧望他一眼,这个人,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仿若父亲,又如兄长,在他温柔的目光里,我卸下层层盔甲,只是一个哀伤的需要呵护的可怜虫。
“好啦,不过是一场失恋而已,犯不着自暴自弃。你应当活得好好的,让错过你的人刮目相看,悔不当初。”他做了个“咔嚓”下手的手势,我“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别一副世界级弃妇的表情。对了,你读的什么专业?”
“心理学。”我正色回答。
他大吃一惊:“读心理学,遇到这么点事就I想不开?你这心理学怎么学的?你们老师是教体育的啊?”
我不好意思地说:“这两年,一心都在莫凡身上,真的没用功读书呢。想想对不起爸妈啊!爸妈供我上大学挺不容易的。”
“你老家哪里的?家里还有谁?家庭条件怎么样?”他的语气有些急促。
“江苏淮安,我妈在家里服装厂上班,还种了几亩地,我爸在工地上,我还有个弟弟,明年上高中。”想起我扔在酒吧的钱,够我妈几天伙食费了,想到这些面有愧色。
“那这样子,他们也不容易。以后你的大学期间生活费由我支付,你可以告诉他们你自己打工挣的钱,不过有条件,你必须好好学习心理学,毕业后我可能需要你帮忙。”
“啊?”我张大了嘴巴,愕然。“你放心,不是包养你!这些钱你以后可以还我,也可以帮我打工抵债。”他爽朗地笑,我亦嘴角上扬,羞红了脸。第二天他送我回学校,给我一张卡,卡里一万块钱,他说有事了缺钱了就打他电话。
(四)
我不再关心莫凡和他的珠珠,一门心思投入了学习。偶尔想起那个男人,会眉眼弯弯,偷偷地笑。
我的成绩突飞猛进,老师同学都对我刮目相看,我也自信倍增,神采飞扬。
偶尔遇到莫凡,我微笑点头算是招呼。曾经为他疯为他狂为他落泪为他心酸,我以为这就是爱,我必须痴情不悔,方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迎来和莫凡的真爱。原来,面对他我也会心如死水,因为,因为夏越树说过,这不是爱,你只是爱那个死胡同里深情的自己。一段孽缘,不过是魔鬼的玩笑。真正的爱,不是让人消沉,而是让人心生美好,愉悦自在。
是的,我觉得自己爱上了他,这个让我每每想起笑意盈盈的男人。
我们很少联系只是在周末或者节假日,我会胡乱登上一辆又一辆公交,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打电话给他:“树,我迷路了。”
他让我叫他叔,我偏不,就叫他的名字:“树,树……”
他会穿过大半个城市,来到我身边,我收起脸上狡黠的笑容,钻进车里,任他带我到任何一个地方,吃各种风味小吃,中西菜式或者在书店泡半天,偶尔看一场画展听一场歌剧。
过马路时他第一次牵我的手,过了马路我拽着他手指不放。他送我到学校,有同学看到,背地问我是不是傍款了?我笑而不答,从鼻子里蹦出一声轻蔑地“哼”。哼,我是玉一样女子,怎么能做傍款那么龌龊的事?
只是,纵然我熟记了书中的各种人物心理,依然搞不明白夏越树到底爱不爱我?说他不爱我吧,他对我有求必应;说他爱我吧,他从来不说,也不吻我。即使我偶尔主动靠近,他也总轻轻推开,用言语岔开,搞得我又羞又恼。
两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他开心极了:“丫头,恭喜你,想吃什么去哪里玩我带你去好好庆祝。”
我眼珠一转:“我想……去你家里吃饭。”
“还好我今天请钟点工刚收拾过,不然还真不能答应你。好,带你回家。”他,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他带着我走菜场买菜,我跟在他后面,迎着买菜人探寻的目光,心里寻思着他们是把我当成他的女儿呢还是小蜜?第一次踏进他家,很宽敞,很干净,嗯,钟点工刚收拾过嘛。他家人呢?怎么看起来很冷清没有家的氛围?
他在厨房系上围裙忙碌,我也走过去帮忙,一个洗菜一个切菜配合默契。看得出他心情很好,竟然吹起了口哨。
四菜一汤很快搞定,端上桌,他问:“玉儿今天喝酒吗?”
想起第一次遇到他的情形,我呵呵一笑:“喝呀,庆祝一下嘛。”
“好的。我有一瓶你家乡的酒,今世缘。”
于是,初次畅聊的情景重演,不同的是,这回,我是听众。“我家里,没别人了,就我一个。”
“四年前,我的女儿十七岁,花一样的模样,和当年的你差不多年纪,在学校恋爱,和男友赌气一个人跑出去喝酒……”
“遭到几个混混搭讪,那一夜,就那一夜,她的生命就碎了,碎了……”
碎了,碎了,我当初不是也想碎了么?若真碎了,又会如何?莫凡会忏悔吗会珍惜我吗?我还会是现在这样子吗?难怪他可以抵挡一个年轻女孩的投怀送抱,原来,原来那一刻,他把我当成了他的女儿。我鼻子一酸,心头暖暖的,忍不住起身离席,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将头靠在他后背:“树,谢谢你,谢谢你让我依然完整。”
他转过身,孩子一样将头伏在我怀里呜呜哭泣:“娇娇,我的娇娇,她才十七岁啊!那些流氓怎么下得了手?”
原来六年前他的女儿夏娇娇暗恋老师的事情传出,遭到夏越树严厉批评。伤心的娇娇酒吧买醉,遇到几个不良青年。结果花季少女被摧残跳江轻生,她的母亲夏月越树树的妻子悲愤交加与丈夫离婚去了国外。两年之后,夏越树阴影,决定开一家酒吧,对那些独自饮酒的少女暗中保护,避免类似娇娇的悲剧重演。
这男人,他的心有多宽广,他的爱有多深远,而他是的疼又有多炽烈?我轻拍他的背,亦如当年他给我的安抚:“不哭,不哭了树!你还有我,我做你的女儿,也做你的----女-----人-----”我一字一顿,准确无误地表达我的意愿,低下头吻他。
夏越树,你这个男人,我爱定了。
他不再回避,试着回应我,越来越热烈,越来越热烈……
我终于在他的大床上初次绽放,是绽放,不是破碎。
(五)
“知道我经营下一站酒吧的目的吗?”他搂着我微笑着问。
“赚钱呗!”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除了赚钱,还有一个目的,保护像我女儿那样的失意少女,避免她们因为偶尔放纵遭到侵害。”他一字一顿地说,眼睛里有一丝寒光闪烁,那是对施暴者的仇恨吧?
“真的?你好棒哦!”我由衷赞叹,当年若不是他出面调节我的情绪,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当然是真的,时至今日,我我们有了各行各业的志愿者,餐饮、宾馆、游乐场,这些行业的志愿者愿意为我们免费提供场所帮助失意少女疏导心理,让她们重建信心。有的少女自己走出阴影,也加入志愿者一列。如今,我们的志愿者遍布整个城市呢,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保安、司机、教师……。”
我忍不住鼓掌叫好:“太好了太好了,我也要做志愿者。”
“当然,所以我要你学好心理学,可以更好帮助她们。不然,不仅我的钱白白投资,我的情感也白白浪费了啊。”他一脸狡黠,得意地斜眼乜我。
“啊?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我,那为什么这么久你一直拒绝我呢?”想起两年来我和他不疾不徐的节奏若即若离的关系,我心生不满,撅起了嘴巴。
“傻呀,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啊。两年前那晚你只是心情不好一时放纵,若是那时收了你,你肯定会后悔自暴自弃。我一个老男人又怎么能赢得一个大学生芳心呢?经过这两年时间,你也渐渐成熟,我该收网了。再不收,被别人收了就晚了。”他邪邪地笑。
“你好坏哦!”我挠他痒痒,他忍不住大笑。
“才知道我坏是吧?哼哼,我会坏一辈子的,你逃不了的,小白兔。”他学着大灰狼的样子扑过来。
不逃,我怎么舍得逃呢?我是玉一样的女子,我们在下一站,玉一样相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