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12教学手记——江畔知己相聚,学生送来了酒与肴
崇拜苏轼,因为他真实而有意味。
与知己好友相聚,长江边上,赏清风品佳茗,谈到夜深人静,不知今天是否有月,假如有月,不知与当年七月十月之望的月是否相同,不论相同与否,我想,当年苏轼携洒与客泛舟赤壁的情景,总让我为之敬仰不已。
也就在这时候,我收到了学生送来的“酒”与“肴”,醇香四溢,请大家一同来品赏如何!
《后赤壁赋》之虚
苏州中学园区校高二(4)班 宋计遥
许多人都偏向成认为前后赤壁赋一实一虚,但我认为其两篇都是虚,而不同之处在于前篇展开的是思维,它不会连带将场景都虚化;后篇则是确切地带给人梦境之虚的感觉,即使事件本身有原型有实事我也认为苏越有特意地将其当作虚事来写,做了大量的虚化处理。
(全篇都有过解度之嫌)
第一处是带有“梦锚”意味的月亮意象。所消“梦锚”,就是入梦出梦梦深梦浅的象征,具体可以类比于《盗梦空间》的陀螺与戒指,全文代表月亮的“月”共有五处,我个人认为其中有逐渐虚化的过程:从“仰见明月”开始,到“月白风清”,作为望月,此时的月仍给人明亮皎洁之感环境描写,人物行为仍然符合一般现实;从”山高月小”开始,月亮开始变小,而“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复识矣”一句其实暗示的就是可控意识与月亮一样开始退位,然开始由潜意识或者梦境作为主导。接下来,苏轼扔下了鱼酒与两位客人,开始探险,这已不太符合正常游玩的行为,然后突然“天地”震动,苏轼返回舟中,对前景毫无回应,而是提笔写鹤,又加了一个梦境上去,一切发展对于苏轼这位“大家”来说显得越来越“随心所欲”。最后一处月,我认为是藏着的——“开户视之”,看似说只是见不见鹤,其实将留了一个有无见月,也就是有无“出梦”在此处。
其次是多处的“矛盾”与“错误”。例如就“须臾客去,予亦就睡”一句其实说得很不清楚,但就一般而言,应当是当天晚上,三人泛舟返回,二客离开,苏轼也回到住处入睡。苏轼在此模糊了地点,但“须臾”是一个较短的时间应当是没错的,而他在梦中说“畴昔之夜”,也就是昨夜,这个时间明显与上文矛盾。如果说苏轼所作前为实事后为虚事,那么这个时间的矛盾,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以及最后,苏轼写“予亦惊悟”而非惊醒。以及“开户视之,不见其处”——临界是个亭,一般来将讲亭是不会有户的(当然不排除能当住处的亭条件比较好),那如果是船的户,一是客去而苏轼未上岸的行为略显奇怪,二就是这个动作就说明道士之梦已醒,但梦醒发现场景的不同了,为何还需“开户视之"呢?
最后是比较明显的夸张色彩。中间“探险”一段的手法与表述,与李白的《梦游天姥吟游别》的相似度几乎是肉眼可鉴的地步,后者作为写梦的名篇,无论苏轼此处是有意还是无心,这里的荒诞到失控的梦境色影都是苏轼想要表达的一部分。
那苏轼究竟为什么要写这么一个在我看来几乎是梦境套梦境的文章呢?仅就我个人而言,这像是一种类似于“庄周梦蝶”的思考模式。看似实不一定实,看似虚的不一定虚,他把这一切表达下来,将现象与问题不分辨地搁置于脑海,以求解答。
在前赤壁赋中我说苏轼不是真豁达,我现在依然这么觉得。如果前是思维自我解答开解的过程,那么后则向我们展现了一个更为灵性更为本真的苏轼潜意识展现的梦境。这个梦并不是真的睡觉时的梦,而是一层又一层潜意识自觉活动的捕捉,通过这样的捕捉来达到一种自得的开解,通过展现出的要素来达到无法言清的开解,这也是为什么这篇后中苏子并没有再直接讲什么道理。所以这样的表达,既是问题也是解答。套用我常用的句式,苏轼为什么是苏轼,正是因为他的意识之深广与他表达这种意识的能力之深厚,而我们一般将其称之为——才华。
读懂苏轼之前后赤壁赋对比
苏州中学园区校高二(4)班 杨云舒
《赤壁赋》写于壬戌之秋,七月既望,《后赤壁赋》写于同年十月之望,此时霜露已降,草木凋零,而明月依旧,人影犹存。一秋一冬之中两游赤壁,引发了苏轼不一样的感受。
首先,在于描绘景物的不同,同一处景,同一个人,不同的时节,在苏轼笔下有了不一样的意境。《赤壁赋》描绘的是秋夜水、江、天、月之美景与月夜泛舟的闲情雅致。通过主客问答,揭示宇宙自然、天地万物的奥妙,进而得出对人生的见解。由“饮酒乐甚”到“泣孤舟之嫠妇”,由“托遗响于悲风”到“吾与子所共适”,苏子前后情绪由乐转悲,再由悲转乐,正是这江上清风与山间明月带给他的。《后赤壁赋》则恰恰相反,它描绘的是“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的江岸凄冷寥落的冬夜之景,这正是由独自登高而引发的孤寂心情涌上心头,这样的景与情把文章推向最后的孤鹤道士,增添了文章扑朔迷离的气氛,更显恍惚与神秘。
其次,二者的侧重点有所不同。《赤壁赋》以闲谈说理为主,秋景之后的“变与不变”之理才是苏轼真正想传达的内容。《后赤壁赋》以叙事写景为主,它几乎没有讲什么大道理(即便是最后的梦境,在与前赋的对比下,也不能算作“讲理”),展现在读者面前的就是纯粹的幽峭的江景。苏轼在这里的目的便是通过景让读者共情,真切地体会到那年那时那地,苏轼最真实的处境与最孤寂的感受。
其三,二者的区别在于对待人生的态度不同。在《赤壁赋》中,苏轼把人生的渺小须臾归之于“理”,即自然界万事万物内在蕴含的规律与事理。他能客观的看待江水流逝、月亮盈虚、天地变与不变,由此论证“物与我皆无尽也”将短暂的生命融入到自然之中,即可获得永恒。在《后赤壁赋》中,无情亦无理,苏轼将一切归之于“空”,是对自己三个月前所人为的“理”的推翻与消解,归之于一种顺其自然的淡薄与无为,笼罩着冬夜江面的空幻感与虚无感使他对人生有了更为痛苦而深切的感受,这种人生大落的悲哀却无人诉说与理解,只好寄之以觥筹,托之于孤梦。
最后,谈谈我个人对苏轼的梦境的理解。在道教文化中,仙鹤作为一种鸟,象征着长寿、高贵与灵气,它与羽衣蹁跹的道士形象是相连的,或许,苏轼借鹤与道士之梦,不仅仅是发胸中旷达古今之思,更是由于对现实存有不满后,渴望一种超越,暗示着他在精神上已归于高超于世外的道士和自由地羽化而登仙的隐者。这是他心中的愁绪,在撞上初冬赤壁的此情此景后的一种“沉默式爆发”,是他内心积攒已久,但又一直渴望的境界与高度。
不同季节的山水特征,不同环境的不同心境,在苏轼的前后赤壁赋中都得到了生动而逼真的描摹与诠释,都给人以壮阔而自然的美的享受。
读懂苏轼
——从《后赤壁赋》读苏轼的个体本位意识
苏州中学园区校高二(4)班 余萌
苏轼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他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清心寡欲,顺其自然。
“须臾客去,予亦就睡。”似乎他对客人没有过度的、虚情假意的挽留——你走你的,我睡我的。包括苏轼看到“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生发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的感慨,而后“摄衣而上,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连续而密集地完成了一系列活动。然而直到苏轼落笔将这一段经历写完,他才写道:“二客不能从焉”。不论是有意——那么苏轼就已默认客人排于探险之后的次要地位——抑或是无意——那么苏轼在潜意识中就将客人忽略,直到返回后才意识到客人未和自己一同活动。这都表现了苏轼的个体本位意识,即自己的意志、意愿、以及自我的感受、感情,优先于其他、重要于其他。
这种个体本位意识造就了苏轼忠于本心、关注内心不受外部的影响的特点,因而他始终在寻求的是内心与外界的共鸣:“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这样的景与“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是相通的。苏轼使用的是副词“亦”而非“因(就)”,因此他当时的“悲”与“恐”并非由景而生,而是在自己“悲”的同时恰好“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也就是说,苏轼根据自身的感情状况有选择性地看景物,用自己的感性和理性映射世间万物,让世界成为自己的意识载体。基于此,我们看到的苏轼多是旷达自在的,因为他真正活出了真实,活出了自我;我们感受到的苏轼多是自遣郁结的,因为他懂得遵从内心想法,排除不必要的世俗繁杂;我们领悟到的苏轼多是成熟且温和的,因为他能够让个体本位在自己身上发挥出利于自我生活、自我生活、自我生长的作用。
苏轼确实看起来对什么都无所谓,但他仍有对个体、对自我的坚守。
我读《后赤壁赋》
苏州中学园区校 高二(2)班 唐铁峰
与《(前)赤壁赋》相比,《后赤壁赋》最明显改变的是在叙述人称上的改变,从第三人称的视角转变为了第一人称的视角,而我认为这一最为明显的转变恰恰是去理解《后赤壁赋》的重要切入点。
关于《后赤壁赋》的分析如下:
第一段:“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一个“从”字,点明了“我”所具有的主导地位,这很重要。“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在这一段描写中,蕴含了“环视-低头-抬头-环视”的动作与视角变化,所描绘出的便是一片广阔天地中吟诗唱和的三人。虽然描写之景带有初冬时的肃杀冷清之感,但是仅有的三人在此之中并不显得孤独,相反他们怡然于天地,在万物中参悟自然的美,而而拥有这样心态的人便在于“我”。
第二段:这一段讲述了“我”与二客为将游赤壁所作的准备。“叹曰”的人是“我”,面对良夜,“我”提出了三点“要求”:客、酒、肴,客自是有的,肴由客解决,酒则由妇人解决,我想这解决的顺序也是十分讲究的,从客到肴再到酒,是“我”精神的逐步释放、“我”的身心逐步相融渐入佳境的过程。酒在最后,便是“我”最为渴望一词超脱世外、纵情自然的体现。这是“我”在主动寻乐。还有几处细节,如“今者薄暮,举网得鱼……状似松江之鲈。”我想客非渔夫,更似隐者,又如“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须。”斗酒之量,不少矣,而之前保存好未曾开饮,可见此酒之用,盖在开怀,是“我”彻底走出阴霾、开旷豁达的象征。
第三段:这一段正是讲述复游赤壁,考究起来也需更为精细。就《(前)赤壁赋》中“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这样仙气缭绕的描写,《后赤壁赋》就要实在、真实不少:“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描写虽然简单,但却十分精准地把控到了时节景物的特色。更精妙的是他景物描写的安排。“江流有声”是人在江上,面朝一条江浩浩荡荡。“断岸千尺”则是将景物从中向两边扩增,眼前之景愈显宏伟阔大,此亦为近景。“山高月小”是远处之高景,“水落石出”则是近处之低景,更为重要的是,“小”字与“出”字之间的相得益彰,“小”将月光勾勒的淡而疏,而“出”字,则完美承载住了月光,这是一幅怎样动人的景象!作者从水平与垂直的角度营构天地,但又不露痕迹,实为高高手。
当然,也不可说《(前)赤壁赋》便是失真,作者在《后赤壁赋》中写道:“曾明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从七月到十月,大江之景便已经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更遑论千百年之前?从《(前)赤壁赋》与《后赤壁赋》不同的语言描写风格来看,这是作者心境有所转变的体现,从仕途受挫,被贬黄州,苏轼经历了一番世情悲暖,所以在《(前)赤壁赋》中,作者才会显得颇具出离世俗之感,而在《后赤壁赋》中,苏轼在再经过了三个月的生活之后,他已经逐渐适应了黄州的生活,与曾经让自己平步青云,也一落千丈的名利场相比,黄州偏僻、孤独,这种截然相反的环境,反倒是真正让苏轼灵魂沉静并又爆发出莫大生命力量的真正原因。
在游历赤壁的旅途之中,苏轼“予乃摄衣而上,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写如此的峻极峭立之景意图何在,就在于后面一句“盖二客不能从焉”,我想,作者写他的这些所见所为,便是代表了他在来到黄州之前所经受的磨难,而重点在于的是“不能从焉”,在那场政治磨难当中,我想最令苏轼痛苦的不是奸人的污蔑,而是众多朋友的不作为、袖手旁观,哪怕是在黄州,所愿意与他香蕉来往的也是寥寥无几,而加上黄州这样与世隔绝的额环境,触动了苏轼新伤出愈的内心,故而“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久留也。”同样是孑孓一人,面对众生百态。
第四段:略微浅谈一下鹤与道士之梦。我像鹤与道士,对于苏轼来说是一场不可道破的梦,一场由心而生的美妙梦境。但是苏轼却亲手将点破,所点醒的,也正是他自己。是他将自己从彻底出世的虚妄之中拉回,让自己能够重新以旷达之心坦然面对现实。
所以,我才会说人称视角的改变是极为重要的切点。《后赤壁赋》是作者重新对于生命的思考,对于自己的考校,是作者真正度过心关,灵魂升华而具有旷达逸兴的体现。
我读《后赤壁赋》
高二(2)班 马新艺
若是对其进行概括,或许我对它的评价是“建立在幻境之上的哲思”。
相较于《前赤壁赋》而言,《前》似乎更偏向现实,至少几乎都是作者与友人的交谈(虽不知其真假)。但《后》直接引入了梦境中的道士,给文章蒙上的是一种虚无的、神秘的神话色彩。两篇相比,由现实转向幻境,不仅是写作背景的一个地点转化,其实更是作者思想上的升华,是思想超脱世俗的体现。
其实我还思考了很久作者为什么要写第二段,或许可以说直接用简单的一句话写出他准备与友人共赏良辰美景,可却又展开写其如何得到的过程,甚至在得酒之时详细到写回去寻妻子,诶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酒,那酒竟然还“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须”,描写到如此,其必定是有意为之,但对于这个问题,我苦苦思索了很久,却似乎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只能此刻稍分析一二。
感觉第二段透露出的也可能是一种旷达、顺其自然的心态。这让我联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苏轼与客想共度良夜,只可惜无酒无肴。正当一筹莫展之时,举网得鱼,佳肴有了,这时归去问妻子,正好就有酒,这似乎是一种巧合,可未免太过巧合,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好,又怎会在苏轼正好需要的时候就有了呢?或许这段提供的是一种暗示,暗示着苏轼那种旷达的情怀,什么事先放一放,过会自会有办法解决,似乎也是对他被贬黄州的一种安慰,即使现在仕途遭受挫折,或许生活会像那个酒一样出现转机,说不定以后的好运、仕途顺利也“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须”呢?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
这两篇的景色特点似乎又是不同的,是因为作者的心境发生了变化,所表达出的情感自然也有所不同,下面我分析一二。
《前》所在的季节是“七月既望”而《后》为“十月之望”,前者为“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后者是“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二者的环境所带来的氛围不同。所以作者的所见所闻所感自然也会发生变化,如果把前当做是一种较为惬意的姿态,吹着凉风,泛舟赤壁,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我认为后则是一种心结的仍未能解开的一种抑郁,沉积已久的对被贬的不满都化进了这农历十月的雪中,但这只是刚开始写这篇时的心境,因为郁郁不得志而决定提笔,在过程中受到自然与文学的开导与启发,作者的心境才发生了变化,而正因为之前情绪的负面积累,才能导致解开心结后对哲理认识的更加深入,所以前后两篇相比,后比前开始的情感更为低沉,而相应的,所人生感悟也更加深入,可以说是《前赤壁赋》的升级版。
第三段的写景,我将其分为两个部分,是从“盖二客不能从焉”作为一个转折点,前半部分的过程可以用危险来形容,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鹊之危巢,这些都是作者内心愤懑、抑郁的一个物质化体现。而“盖二客不能从焉”其实是心态和景色的一个转折点。在作者独立一人时,他开始发现一些深层次的东西,也就是开启了与心灵的对话。“凛乎不可久留也”却“反而登舟”,是苏轼在战胜自己心中负面情绪,在对自己进行开导和救赎,而最后的“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意境一下开阔,一扫前文的阴霾,是与心灵的和解,是旷达,不以得失为怀的胜利。景色并非是景色,更是作者的内心。
或许文中的孤鹤就是苏轼自己,那道士或许也并非真的梦见,我不禁猜测,道士会不会也是苏轼呢?借他人之名点名哲理,或许是凭自己之力点醒自己,全文似乎是个环境,虚幻到让你辨别不出究竟是否真实发生,但能确定的是,苏轼与他的心灵达成了一致,带着那份旷达奔向了远方和明天。
读到这样的解读,我能不醉吗!
我为学生而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