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辉斌:永远的界岭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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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界岭老街
邹辉斌
我的故乡是湘中宝庆的东大门一一界岭。
界岭老街有一块界碑,上有一联:
界分湘邵;
岭辩东西。
横批为:界岭。界岭即由此而得名。
界岭老街,座落在界岭田氹之中的丘陵山岗之上。由西往东进入,从腰铺里一路上坡,到界岭界碑外,往西是下坡,是一条长约一华里的青石板步行街。
清朝初年,政府在此行政划界,老街中心是邵阳县与湘乡县的分界线。在旱运当家的世道,这里是宝庆通往省府的东大门,南来北往的官家驿道,客家歇脚的客栈。居民依道建房,古色古香的木板房林立两旁,铺面经商,两旁屋檐之下,自然而成了周边农民交易农副产品的场地,从而商业日益繁荣起来。
界岭的出名,在近代的历史上,源于穆青先生的《界岭夜雨》:“仓惶而逃的匪兵的阵地,到处是钢盔、胶皮鞋、日记本、女人照。打着雨伞的拥军商人跟我们部队做生意。一个老人深夜提着灯笼,打着雨伞喊着房东去筹粮,老百姓纷纷从床底下,屋角里挖出腊肉和鸡蛋,拿到临时的野战医院去慰问伤员,一个小脚的老大娘将煮熟的鸡蛋塞给伤员时含着眼泪说:孩子,快吃吧,广西粮子(军队)打了我几回,我也没给他们,我是留给解放军的。”穆青作为追打白崇禧部队的随军战地记者,这篇通信,成为后来采写新闻的范文,载入史册,从此,界岭这个小地名名扬天下。
自古以来,通商口岸,人口集居之地,都是政治文化经济中心。
老街居民深受儒、道、佛教文化的熏陶,几百年来都十分纯朴。老街一箭之遥处,有座遗爱亭,供来往客人停担歇肩、饮茶或避雨之用。亭旁有座万寿庵,历史悠久,鼓声,钟声,诵经声,声声入耳。老街边有座天和殿与观音殿,供奉着天皇,观音和十八罗汉。近年又修了天主教堂。居民烧香拜佛,奉行中庸之道做事为人。
老街的圩场,令我独钟。
诚信待人,薄利经商。有位名魚的作者写了一篇《界岭夜雨》的散文,他记叙在老街买了两蛇皮袋白面,健忘的老头讲3元钱一斤,将面装入袋中,老板娘过来收钱,从袋中拿出白面一看,责备老头,怎么又记错了,这是窄面,2.8元一斤,宽面才是3元一斤,将多出的钱退给了魚。
童叟无欺啊。
老街小农商贸,源于明末清初,长盛不衰,在商品经济的大潮中,未受到冲击,依然保留三百年来那种圩场风貌和模式,原始而纯朴,丰盈却不喧闹。这座掩藏于乡野之中的半原始圩场,历经沧桑而不老,阅尽繁华却不腻,它是当今社会乡村文化和商业的道德最佳范本,记载着厚重的历史,更承载每个乡民的生活希望。
这里有染坊、油坊、药铺、肉铺、铁铺、瓦货铺、剃头铺、杂货铺等。周边农民经营自产自销的时令蔬菜、水果、自制红薯、农家豆鼓、糖烤野生小魚、土鸡蛋、野生蘑茹、斑鸠等野味,且无污染,环保。这个市场能在商品经济的大潮中生存下来,源于这些纯朴的人在这里的坚守。这里的居民,在自已的歇场日,主动到周边的圩场赶场,把自已的货物带过去,捧别人的场,同时也带回新鲜的好货,这种互动的经营方式,是长盛不衰的又一原因。
老街的乡音,更令我心动。
老街有其独特的语言文化。东西街民,语言有所不同,如同深港中英街,有同工异曲之感。东街的居民,双峰口音重,西街的口音邵东的口音浓些。我姑奶奶住在老街的西边,还有一个姑姑住在老街的东边,小时候我从十里之外,到他们家走亲戚,姑奶奶很痛爱我们山里来的娘家晚辈,给我5毛钱,到刘芝兰的铺子买2分钱一个的油巴巴和1毛钱一串的炸豆腐吃,东街的姑姑问我“牛”巴巴、”“茶”豆腐好吃么,把“油、炸”字念第四声,转着舌,双峰口音很重,而姑奶奶是平声,邵东口音明显。我一时难已适应,问他们“牛、茶”与油、炸有何出别,而成为笑话。这种一街两音怎么出现的,有多种传说,但无法考证。
东街附近有刘姓和朱姓的祠堂,历史上属湘乡县管,而居住东街的刘姓如朱姓与双峰房亲有着天然的联系,血脉相承,语言自然是双峰口音了。笔者也凭着自己的想象,作了自圆其说的解释,乡音的差异,有其历史原因,西街属邵阳县管,东街属湘乡县管。各自的居民与官府的交往不同,时间一长,就有了区别。而大多的居民,口音是介于双峰与邵东口音之间,有其独特的地域特色。他们在叫人名字后面,都带一个“呙”字,表示亲呢,我们在外地,有叫我辉“呙”的人,必定是界岭老乡,于是就有一种亲切感,归宿感,对家乡的思念油然而生。
老街的巷子,至今令我神往。
老街有其独特的建筑特色。街的北面,房屋节节往下,乍一看,有湘西吊脚楼的风韵。街的南面,房屋重府很深,节节往上,往山上走,有着微派建筑风格。《邵阳日报》策划的大型系到报道一一邵阳人文地理,厚重邵东。那些秀才们对老街所作的充满诗情画意的描绘,令人神往……。
老街建在石山上,街上的每一寸土地都相当珍贵,房屋因势造型,一改明清民居三进式结构,向纵深发展,一间铺子,后面连着数间房子,置身其间,仿佛走进一条条幽深的巷子,真不知里面藏着多少秘密呢。
如果你有雅兴,不妨选择一个月色明朗的夜晚,借宿界岭老街,你就可以枕着悠远的故事入眠。用完晚餐之后,你一个人悠闲走上老街后,可见街道两旁的房子相距不过3米,只有朗月没有路灯。偶尔几家灯火从老杉木门板缝隙里漏出来,一束束打在街道上,仿佛斑驳的时光。走出老街悠长的巷道,但见一轮皓月悬于半空,清辉洒向渐浓的夜岚,一列火车行进在远处苍茫的夜色中。
时代在不断改变中国乡村,也在不断改变老街,但我仍留恋老街,那人,那事,那景,说到底,其实那就是乡愁。
【作者简介】邹辉斌,中国法学会会员,湖南省法学会会员,邵东县作协会员,四级高级法官,其文学作品和法学论文,散见于《人民法院报》、《人民司法》、《最高人民法院》、《昭阳文艺》等杂志和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