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宗颐教授与“潮学”
林伦伦(受访者供图)
文/中山大学饶宗颐研究院学术委员会委员林伦伦整理/蚁璐雅
学界有“北季南饶”之誉。“北季”指的是北方(北京大学)的季羡林教授。季羡林教授对饶宗颐先生尊敬有加,他盛赞饶宗颐教授:“近年来,国内出现各式各样的大师,而我季羡林心目中的大师就是饶宗颐。”
饶宗颐教授的学问来自于家学渊源,他说:“我有五个基础来自家学,一是家里训练我写诗、填词,还有写骈文、散文;二是写字画画;三是目录学;四是儒、释、道;五是乾嘉学派的治学方法。”他18岁时续成其父所著《潮州艺文志》,弱冠之年即受聘为中山大学广东通志馆兼任纂修。
饶宗颐教授在治学方法上最大的特点是“通”,即打通所谓的专业学科隔阂。在他眼里,没有历史学、考古学、文献学等等学科的界限,需要什么材料做佐证就去哪里找材料,季羡林先生论饶宗颐说是“地下实物与纸上遗文”“异族故书与吾国旧籍”“外来观念与固有材料”他都运用得非常棒。
饶宗颐教授做学问的宗旨是“求真求是求正”,而要达到这个目标,创新是他一生治学的追求,套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创新永远在路上”。季羡林《<饶宗颐史学论著选>序》:“从世界各国学术发展的历史来看,进行学术探讨,决不能固步自封,抱残守阙,而是必须随时应用新观点,使用新材料,提出新问题,摸索新方法。只有这样,学术研究这一条长河才能流动不息,永远奔流向前。讨论饶先生的学术论著,我就想从这个观点出发。”
讨论饶宗颐教授的成就,我们不能不谈他对“潮学”研究的巨大贡献。他是潮学的领袖。1991年,在澳门召开的世界潮团联谊会上,饶公作了“何以要建立'潮州学’——潮州学在中国文化史上的重要性”的演讲,指出潮州文化历史渊源深远,研究者眼界要放宽,因为“研究雍正以前的潮州历史,梅州、大埔都应该包括在内,这说明客家学根本是潮州学内涵的一部分”。潮州学,或曰岭东文化则是岭南文学的一个重要部分。而且,“中国文化史上,内陆移民史和海外拓殖史,潮人在这二方面的活动的记录一向占极重要的篇幅,……久已引起专家们的重视而且成为近代史家崭新的研究对象”。再其次,粤东本土历史、粤东考古、潮汕文献、方言、潮剧和潮州音乐等,“具见潮州文化若干特殊现象,已不仅是地方性那样简单,事实上已是吾国文化史上的重要环节与项目。……潮州学之内涵,除潮人在经济活动之成就与侨团在海外多年拓展的过程,为当然主要研究对象。其与国史有关涉,需要突出作专题讨论,如潮瓷之出产及外销售、海疆之史事、潮州之南明史等等论题”。
饶公登高一呼,应者云集,汕头大学潮汕文化研究中心和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便立即着手编辑出版《潮学研究》,并于1993年年底正式出版了《潮学研究》创刊号,饶公亲任主编,并为刊物题签。同年,首届潮州学国际研讨会在香港中文大学举行,并于1994年在暨南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会议论文集。1997年底,在汕头大学召开了第二届潮学国际研讨会。至今,《潮学研究》已经出版了22辑/期,发表论文200多篇。潮学国际研讨会至今已经举办了十三届,不但在潮汕本土举办,还在香港、北京、广州等地和马来西亚、加拿大、印度尼西亚和新西兰等国举办,在国内外形成了广泛而良好的影响。这都有赖于饶宗颐教授揭旗引导之功,功莫大焉!
30年后再回首,当我们看着潮学研究数百本著作和数千篇论文的丰硕成果的時候,饶公当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创办《潮学研究》作为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之重要学术园地,发表老一辈资深学者的宏文,培育新一代学者对潮学的爱好和坚持,不得不佩服饶公之高瞻远瞩也。饶公当年所“拭目以俟之”的建设潮州学之预言:“十年以后,研究成果,必大有可观,钩沉致远,深造自得,蔚为国史之要刪。”现在我们可以自豪地向饶公汇报:“您老的预期目标已经基本实现了!”
总之,饶宗颐教授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研究历史上的一座高峰,是汉学昆仑,是潮学领袖。在今天,我们研究岭南文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要学习他的“活到老学到老”,终生治学不辍,创新永远在路上的精神。诚如季羡林教授所云:
“学术的长河奔流不息。再加上新的科技成果也风起云涌。如今电子计算机已经不仅仅限于科技领域,而是已经闯入人文科学、社会科学的范畴。我们从事社会科学研究工作的人,再也不能因循守旧,只抓住旧典籍、旧材料不放。我们必须(像饶宗颐教授那样)扫除积习,开阔视野,随时掌握新材料,随时吸收新观点,放眼世界,胸怀全球;前进,前进,再前进;创新,创新,再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