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和君：听听那雨声（散文）

听听那雨声

（散文）

吴和君

一路车程一路雨声到凤凰古镇，一直有人抱怨这雨太久太密，抱怨寒露后的秋天不作美，天潮潮的，地湿湿的。我却暗自庆幸，我爱这雨声爱这大地的六弦琴，因为只有心的静寂才是雨声唯一的拨片，拨一下嘈嘈，拨一下切切……

各种雨伞是开在沱江河岸的花瓣，它有相机“咔嚓”的喧嚣，也有喧嚣中的不明所以。雨粒是开在沱江河心的花瓣，它随了水流又成了水流的一部分。撑一把雨伞该有多好，摇一叶小舟该有多好，抻长所有思索该有多好啊！河水有点浑浊，也有点湍急，大小不一的石子，不再是可数的样子。有青荇浮岀了水面，刚擦身船舷就不知去向。落在渔歌上的雨，停在船夫一句“呦喂”声上而随了桨片的形状。两岸的吊脚楼是一幅打开的卷轴，苗绣的女子因为邂逅一场雨，而结了情缘。前行中江阔云低，中年的我细数雨声，因为一个人而对文字的热爱更多的是否定了内心的疑惑，对一条河流的曲线有了更多的凝眸与展望。

我不明白沱江河畔的从文小时候那么喜欢天上落雨，为什么那么讨厌穿上钉鞋，讨厌它的笨重讨厌学校的束缚。他冻红的双脚伸进的河流肯定不可能是眼前这条河流。他的疑惑其实是在用纯澈的眼睛打量着一切完美与不完美。他的笔就是一个支点：撬动了小镇，撬动了湘西乃至整个中国的乡土文学。

落在童年的雨，又落在从文故居的青瓦檐，滴在了我的前额，凉凉的，沏沏的。那细细密密的节奏，一粒雨滴应和一千粒雨滴轻吟……雨滴椭圆的反光应了心电的雷声，折射一条小蓬船于沱江河所有的出发与抵达。

逆流而上的北京有积雨云的桥，桥头是青丝，桥尾就是白发。一封情书是执子之手，一封回信就是死生契阔，落在桥上的雨，一定打湿了许多情话，甜蜜蜜的，它的甜因为是“乡下人终于喝到甜酒。”同时也是湿漉漉的，它的湿因为情话不想让烛光听见，吹熄了蜡烛，在暗中向空虚去说……这一切仿佛《边城》里的爱情故事，就是一句自身的预言吧！凄迷迷的，低沉沉的——

“我们相爱一生，一生还是太短。”

“爱你是真，不原谅也是真。”

有人为吊脚楼的倒影而来，有人为两岸的灯火辉煌而来，有人为小酒吧那杯酸梅汤而来，有人为寻找你笔下翠翠的影子而来，而我独独为你文字里的雨声而来为你的心跳而来。

同室诗人的鼾声四起，沿岸的灯火时而眨了一下眼睛，毫无睡意。

落在文字上的雨，让床灯听见，让寂静听见，我正在写一篇文章，题目就用听听那雨声，可好？

停下全屏手写，稍有点倦意，酒店玻璃窗外的雨还在下，时而淅淅沥沥，时而滂滂沱沱。我希望一直下到天明，明天我就要离开，全程都在雨中该有多好，所有思维都湿透了，所有文字湿透了，放在被窝里暖一下，请允许我邮箱投寄到某报文艺副刊去晾晒……

2020.10.16

于凤凰古镇璞荷逸宿酒店

（本文作者系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邵东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邵东市诗歌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