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年少入世向昆仑(6.1)

话不絮烦。天宝七年(西元748年)五月十六日,乃楚天墀与叶青大喜之日。信州府一带之风俗,结婚在女方家请一次客,送新娘出门;接着是男方家请一次客,迎接新娘。因两家同村,所以商定中午叶家请客,然后打发人夫,把嫁妆绕村一周,再抬到楚家去。人夫都是本村人,大家嘻嘻闹闹,虽然没多少路,但众人夫却数次停下来吵闹,争要彩礼。男方若要想嫁妆快点进家门,只好照付,或者讨价还价后再付。这都是婚庆时的风俗,越要争执,越显得热闹,所以男方有时会故意显得不大方。

本地风俗,嫁妆进入男方家里后,大家都要闹嫁妆,就是一件件、一个个打开来看。若在箱子里翻出个柚子,大家就都高喊:“柚子!柚子!”因柚子与“有子”谐音,预示着早生贵子,因此主家就会特别高兴,大派糖果。或在嫁妆里翻出花生,众生又会大叫:“花生!花生!”取其开花生子之意。有时大箱子里会锁着数个小箱子,这时男方的长辈就要出钱或彩礼,请女方的兄弟来开锁,因为钥匙在他们手上。若女方无兄弟,则钥匙归女方的母舅保管。男方长辈出齐礼钱后,女方的兄弟或母舅才让出钥匙。如果是小舅子管钥匙,则在出让钥匙之前还可以要求开箱后分享箱中之物或额外要开箱礼金。如此不一而足,难以尽述。

这一日无涯也早早到来,分别送上自己手书之《黄庭经》与《道德经》给楚、叶二人,作为贺礼,二人十分喜欢。无涯看着开心,便先后再为两家各画了几道符箓,防止小人冲撞,不久祖清风夫妇也来了。无事后,无涯便与祖清风一起清谈。晚饭后,无涯告辞回山,对楚、叶二人道:“你们出行那日,恕为师不能下山相送,然天师所言,还望谨记。”两人都忙答应道:“弟子不敢忘记。”然后无涯取出一封书函,交给楚天墀,道:“此函乃为师受天使叮嘱所写,其内容也是为师之所想。你们可至目的地后开拆再读。”楚天墀恭谨接过,道:“弟子谨记。”然后无涯告辞回山。不久祖先生亦酒足饭饱,也告辞回家,楚见素知儿子、儿媳正陪客饮酒,抽不开身,便自去相送。

第二日一大早,叶青的舅舅便来到楚家,要接叶青回门。这是信州一带之风俗,新婚第二日,新妇之兄弟去男方家里接新妇与新女婿回娘家;若新妇家无兄弟,则新妇之母舅代劳。楚家张罗了一顿丰盛之早餐,楚见素以两家邻近为由,一直劝酒,硬是把叶青的舅舅灌醉。然后倒是小两口一个扶、一个背地把他带回叶家。

一到叶家,安顿好自己的兄弟后,林氏便端出果子来,然后叶青的娘家亲戚便都与楚天墀陪坐,天南海北地聊。说起日后之事,都觉得尚属未知,几经假设,又屡被推翻。不久,林氏端出两碗炖鸡蛋,要楚天墀与叶青一人一碗,趁热吃掉。乡下之家一旦来了贵客,若不到正餐时间,都是将鸡蛋壳敲开后囫囵打在锅中的放好的水里,然后细火炖熟。炖熟后,用碗盛起,洒上白糖或红糖,以此招待。

楚天墀与叶青早知回到叶家后要吃炖鸡蛋,因此早饭都留了肚子。林氏见两人把炖鸡蛋吃完,大为开心。在叶家吃过中饭后,楚天墀与叶青又坐了坐,再由母舅送回楚家。

两人完婚后三日,祖清风就来商议出行日期,两家人既都希望他俩在家多住一段时间,又不想拂逆祖清风之意,于是商定六月初一日出行。暂时无事,两人便向祖先生请教出行路线、如何安排行止等。祖先生道:“我那李贤弟近几年未有书来,为师也难以把握其行止。因此为师认为,最好先去京师,找到小儿南星,让他帮忙打听。”然后叮嘱他俩先去贵溪码头,搭船由信江往鄱阳湖而去,然后过长江去武汉,再由水路或陆路,一路打听,可至京师。

楚天墀一一记下后,问道:“京师硕大,南星大哥的府第不知在何处?”祖清风道:“为师给你们画个大致地图,你们到了京师,可按此图寻找,不明白的话就再问行人,当可找到。”叶青道:“有劳先生了。”于是祖清风草画了一张长安城略图,又另外写了几个地名,然后对二人道:“为师好久未入京师,可能街道风物已有所改观,但这几个地方,是汝等必经之处,可沿路打听确切路线,不要错失,以免多走弯路。”楚、叶二人接过地图,折好收起,又与先生闲谈了一阵,然后告辞回家。

接下来这几日,楚天墀与叶青想起此次出门,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因此恨不能将家里的重活,全部干掉。两人去瓦窑厂买来一平板车新瓦,先后将两家屋顶上破碎了的瓦片换下来,又一一检漏。正好弄完不久就下了一场雷雨,倒像是检验他俩的工作一般。两家人见屋顶不再漏水,都很高兴。原来乡下人的瓦房,时间久了,由于总总原因,大雨天的时候,总会有几处漏水,这时就要在家里准备好接水之器,或桶或盆。一两个地方漏水,若是瓦破所引起,一般都不愿爬上爬下,总要多几个洞,才一并修理。再穷苦一点的人家,屋顶上只好盖着编好的茅草,那翻新的频率则会高很多。

光阴易过,不觉就到了五月三十,当晚楚天墀与叶青两人议起此后将要自己在外独立生活,心情甚是激动。两人恨不能点头唤出扶桑日,张口吹散满天星,因此都没睡着,但怕家人知道,都不敢声张。眼看卯时已到,两家人都已起床相送。楚天墀的叔叔楚抱朴给他俩拿了几斤鱼干,硬要他们带着。村民们前几日就听说楚天墀与叶青要去京师,乡下人难得有远行,不免都扶老携幼地来相送。还有些人送食物,楚天墀因还要背着无涯送的琴与叶青的洞箫,遂以不便携带上路为由,都婉言拒绝。

众人来到村口,远远只见祖清风手持一个小包裹,快步而来。楚、叶两家人忙迎上前去。待得走近,祖清风道:“天墀,青青,汝等远行,为师无物相赠。唯有祖传《缀术》一书,为师自己尚有不解之处,但愿你们能在闲暇时多加修习,庶几不负为师所托。此外,为师还有家书一封,你们带往京师,交于小儿南星,且先收好。”说完,把包裹交给二人。

楚天墀与叶青知道《缀术》一书实乃祖先生之家传至宝,但不忍拂先生之意,于是恭敬地接过,放在包裹里包好,道:“先生放心,弟子不敢忘记先生的教诲。”祖清风还想再说什么,但始终没有再说出口,眼见日头升起,便道:“你们这就上路吧。”于是楚天墀与叶青别过众人,往贵溪码头而去。两家人依依不舍,定要相送。此时自有一番黯然销魂之离别场面,不忍尽述。

黄帝纪年三千四百四十五年,大唐天宝七年(西元748年)六月初一日,楚天墀与叶青告别家乡诸人,开始远涉江湖。夫妻俩初出远门,兴奋不已,虽然夜里失眠,然毕竟年少气盛,浑不当一回事。他们先在贵溪码头找到前几天楚抱朴帮他们预定好的货船,顺路搭乘往鄱阳湖而去。信江从上饶流下,经过贵溪与余干,注入鄱阳湖,然后由此进入长江流域,从此四通八达。

上得船来,船主听说他俩乃少年夫妻,眼见男的长得斯文、一身正气,女的清秀俊美、观之可亲,更有心携带,于是对楚、叶二人道:“老汉这船已被南昌来的货主包下,虽然答应了你叔叔,但携带你们还须经过他的同意方可,你们随我来。”于是夫妻俩随船主找到货主,说明原由。货主倒是个爽快人,见楚、叶二人不是坏人,便对船主道:“老张,带两个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你安排好就是了。”于是船主老张把二人带到货舱,道:“虽然货主不嫌弃,但老汉不敢私用客舱,只好委屈两位,在货舱里休息了。”两人既来之则安之,并不计较。

不久货船起锚开航,夫妻俩还不瞌睡,于是楚天墀拿出祖先生给的小包裹,想起祖先生送的《缀术》一书,一时好奇心起,于是道:“青妹,想看看《缀术》吗?”青青当即赞同。

原来祖清风怕影响弟子们的身体,并不想让弟子们太早地接触太高深的数学,因此从来没有将《缀术》一书给弟子们观看。楚、叶二人虽然以前一直想向先生借看,但揣摩不透先生的意思,也就一直不敢开口。今日有此良机,两人却怎么还按捺得住!

楚天墀打开包裹,先是看到一封祖先生写给儿子祖南星的家书。他先小心地将先生的家书放好,然后取出《缀术》第一卷。翻开第一页,赫然是一片金叶,两人吃了一惊。原来祖清风知道两个弟子家中拿不出多少盘缠,怕他们一路受苦,又不想明言,于是在《缀术》第一卷中夹了十片金叶,按当时的市价,约合一百两银子。楚、叶二人本来已经跟家中商量好了,路上有机会就打短工,赚取盘缠。两人见祖先生如此照顾,又感激又惶愧,实不知该怎样报答祖先生。

船舱中看书不便,两人没看一会便收起书来。此后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被摇得昏昏欲睡,一时不赶路,加以一夜少睡,这时瞌睡虫便再也挥之不去,不久两人终于睡着。这一觉约睡了两个时辰,两人才醒过来,在舱里觉得闷,于是走上甲板,来到船头。轮船顺势破浪,随波逐流,江风阵阵,迎面扑来。楚、叶二人顿觉胸臆舒展,精神振奋,心情舒畅。

两人正欣赏江流沿岸风景,忽听得背后脚步声起,接着是船主老张的声音道:“两位,好兴致啊。”两人忙转身回礼,招呼道:“张大伯。”老张道:“舱里闷了吧,上来透透气也好。”两人客气道:“也没什么,这一路从没走过,特意上来见识一下。”老张道:“这一路下去都是顺流,货船从贵溪出发,经过鹰潭坊,余干,直通鄱阳。到鄱阳后,进入鄱阳湖北上,老汉的船就到江州,你夫妻俩可在浔阳码头另搭轮船,沿浔阳江(长江流经九江那一段当地称为浔阳江)去湖北武汉,再沿汉江去往鄂州郧县。然后从郧县上岸望西北走陆路,约还有两千里路程就可至京城。”(作者按:江州即今江西九江,而长江流经九江的那一段当地人称其为浔阳江。)

两人听老张说得这么详细,赶忙道谢。叶青问道:“张大伯,你这一路你这么熟,以前跑过很多次吧。”老张本是个粗人,大半辈子在水上讨营生,碰上的多是跑江湖的汉子,难得有楚、叶二人这样文质彬彬之谈客,不免话多了起来。老张道:“老汉在水路上,从十一岁跟着我爹跑赣江,到如今已经漂泊了四十余年。有名的江河湖泊,还有些不知名的支流细流,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

楚、叶二人正要借机长点见闻,于是继续打听。楚天墀道:“张大伯,这一路上可有几座名山?”老张这时谈兴渐浓,道:“两位此去,路上有三座名山,第一就是鄱阳湖西岸的匡庐山,又叫庐山。”两人一听到庐山,登时想起几句名诗,楚天墀吟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叶青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老张听后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大才子李白做这首诗时老汉正在浔阳江上,听人传说,以此记得。”楚天墀问道:“那第二座是什么山?”老张道:“第二座是太和山(今武当山),沿汉江从丹江口上岸后西行。此山江南人虽知之不详,但当地人称之为仙山。”叶青问道:“张大伯,你可去过此山?”老张摇摇头,道:“老汉只是听说过,哪有那个闲工夫去啊。”楚天墀又问道:“那第三座山呢?”老张道:“第三座山,在关中平原南端,叫终南山。”

老张刚说完,就听得楚、叶二人齐声道:“这个我们倒知道。”老张诧异道:“两位也曾听说过?”两人道:“听几个长辈说过很多次。那终南山风景秀丽,多有修真之道士,和我们龙虎山,同属道家名山。但我们属正一派,他们属楼观派。”那老张却也有所耳闻,便点头道:“正是,正是。”(作者按:此时距王重阳出世尚有364年,因此终南山尚无道教全真派。)

夫妻俩想起祖先生原先所规划之路线,与老张所说相印证,发现大同小异,大为放心。三人在船头正相谈甚欢,忽见一个伙计走来,对老张道:“正好,你们都在!张叔,朱老板找你呢,说是要你带这两位客人一起去他那。”老张怕货主朱老板要找什么麻烦,急忙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伙计道:“他没说。”老张道:“行,你先去,我们就来。”然后对楚、叶二人道:“两位,还得麻烦你们跟我去货主那走一趟。”楚、叶二人听了老张的话后,都道:“正要去拜会货主,多谢搭载之情,张大伯你请带路。”

三人进到舱里,来到朱老板处,因为熟络,老张直接就在房外喊道:“朱老板,我们来了。”只听得房里脚步声起,朱老板迎出门外,道:“老张,贤伉俪,里面坐。”三人进得房间,只见中间的四方桌上已经摆了些酒食与四副筷子。正疑惑间,只听朱老板道:“舟行寂寞,特请三位来喝一杯。”老张忙客气道:“哎哟朱老板,这可不敢当,老头子我还得去看船啊。”楚、叶二人也抱拳致意,道:“朱老板,萍水相逢,蒙你不弃搭载我们夫妻,实在不好意思再叨扰了。”朱老板本是个豪爽人,不耐烦作礼,笑道:“两位别客气,萍水相逢,就是有缘。老张,你要看船是正事,但先喝几杯再走不迟。”老张不敢再推辞,于是四人分宾主坐定。

坐定后,朱老板直接向楚、叶二人问道:“贤伉俪怎么称呼?”楚天墀忙道:“在下楚天墀,内子姓叶,说起来,我夫妻二人算是龙虎山正一教派之俗家弟子。”老张恍然大悟道:“难怪刚才说起终南山,两位倒知道。”两人朝老张笑笑。朱老板道:“原来是两位龙虎山修道人,失敬失敬。”忽然好像想起什么,有点惶恐地道:“这酒和肉……不妨碍吧。”叶青笑道:“朱老板,不妨事。我夫妻俩是在家修行的,尚未戒口,饮食一如常人。”朱老板听了大为放心,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于是开始斟酒。

数杯过后,老张先行告退,朱老板也不再留他,楚、叶二人起身送出门外后,再还席继续陪朱老板饮酒聊天。朱老板得知楚、叶二人之身份后大感兴趣,道:“我一直有个疑问,都说你们龙虎山张天师能点石成金,炼汞为银,到底是不是真的?”两人听了,不禁呵呵笑道:“不知朱老板从何得知?”朱老板道:“江湖上都是这样传闻。”楚天墀道:“张天师若真能点化出金银来,朱老板你想想,龙虎山岂不要变成金山银山了?”朱老板一怔道:“那江湖上的传言都是虚妄之说?”叶青道:“那倒也不尽然。”朱老板问道:“此话怎讲?”叶青道:“世间万物,皆属五行,按木、火、土、金、水。理论上而言,五行相生相克,可相互转化却又相互制约。因此,点石成金,炼汞为银并非没有可能。”

朱老板一听,又来了兴趣,问道:“你们可有良策?”叶青笑道:“小女子怎可能有如此手段!朱老板,我只是从理论上说明存在之可能性,但如果真要实行,你却会发现,原材料与炼化之成本会大大高于炼化出来的金银。这又何苦呢!”朱老板不信道:“不会吧?”叶青笑而不答。朱老板还不死心,转向楚天墀道:“公子也认为没可能?”楚天墀笑道:“朱老板,刚才内子已经说过,炼化是有可能的,只是实现的成本太高而已。”朱老板道:“恕我愚钝,还请两位道长再解释解释。”说完又劝两人喝了一杯。

楚天墀喝完酒后,举起酒杯,对朱老板道:“朱老板,譬如这个酒杯,分别装一杯泥沙与一杯金沙,会有什么不同?”朱老板迟疑道:“价值不一?重量不一?”楚天墀道:“正是。但朱老板可知道为什么会重量不一?”朱老板笑道:“小兄弟,这还不明显吗?金子比沙子重嘛。”楚天墀也笑道:“朱老板你想想,如果要把跟一杯金沙一样重的泥沙装在这个杯子里会不会满出来?”朱老板毫不迟疑地道:“当然会。”楚天墀道:“朱老板你错了,不一定会满出来。只要杯子足够牢固的话,我们可以把泥沙压得跟金沙一样紧密。如果泥沙刚好压得跟金沙一样满,那么泥沙就变成金沙了。”

朱老板越听越玄,抓着头皮道:“压一样满?这怎么可能?”楚天墀和叶青都呵呵笑道:“有可能。”叶青又道:“还是刚才那句话,只是成本太高。”楚天墀看朱老板还不死心的样子,道:“朱老板,在下还有一个例子,要不要听。”朱老板道:“但讲无妨。”楚天墀指着旁边的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箱子道:“如果把一只小猪活着放进这个箱子,应该是不可能的。”朱老板点头同意。楚天墀又道:“但如果先用油纸把小猪密封包好,然后用大锤把它敲进箱子,是否有可能。”朱老板沉吟道:“可能是有可能,但这样一来,小猪岂有命在?”楚天墀笑道:“就是这个道理。”

朱老板沮丧之极,但仍不死心,问道:“公子,这个比喻我也听明白了,但仍有疑问,若是沙石等物,其本来就无生命,压缩的话有何损失?”楚天墀道:“朱老板,炼化之成本,远远不止于损失原材料这么简单。炼化过程中所消耗之功夫与功力,是十分巨大的,并非用手指点一下就可办到。”朱老板越听越失望,道:“看来神仙之说,俱为虚妄。”叶青笑道:“神仙也是凡人做,只是凡人不肯修,朱老板,来,不如再饮一杯。”

正当三人觥筹交错,船主老张进来道:“朱老板,就要到鄱阳镇码头了。”朱老板道:“老张,老规矩,这个时候到鄱阳,只能在这过夜了,明日起早,过鄱阳湖去。”老张道:“朱老板说的是。”朱老板道:“来来来,老张,再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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