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加缪与雅妮娜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加缪(1913-1960),法国荒诞哲学作家,1957年凭借小说《局外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其一生短暂而精彩,对法国乃至世界文坛都产生了不可磨灭的深远影响。

《不贞的妻子》写于1957年左右,属于加缪晚年的作品,收入其短篇小说集《流放与王国》。

作者加缪在巴黎笔战的遭遇使他感觉自己被“流放”了,所以作者在塑造雅妮娜这一形象前就定了基调,雅妮娜也是一种被生活“流放”的状态,所以,从雅妮娜被“流放”的状态是理解本文的一个前提。

其次小说全篇以女性雅妮娜为主角,描写了女主人公对青春与爱情的怀恋以及在无聊的婚姻与平庸的丈夫的生活中,逢着一次旅行,偶然间精神觉醒后与荒诞的生活和解了。本文着重站在女主人公雅妮娜的角度,对小说主题进行梳理,探讨小说主题反映出的思想观点,探索加缪对于荒诞生活的判决。

一、   加缪与雅妮娜的关系

《不贞的妻子》选自加缪晚年的短篇小说集《流放与王国》。“流放”是指一种生活状态,通常是指被动的陷入了孤立的境地,精神上倍感孤独;而“王国”则表述的就是在流放的状态中去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或精神的,或实体的,总之是一个生活的动力的象征。而这篇文章就是正在被流放中的作者加缪创作出的一位同样被流放的主人公雅妮娜的故事,以雅妮娜的生活状态来表现加缪自我的流放感和对生活的哲学思考。

(一)  被“流放”的加缪

加缪的被“流放”的感觉主要源自于两件事,第一件是他在巴黎笔战论争中被孤立,第二件事是他在对待自己故乡阿尔及利亚解放战争时的态度。

于1951年出版的《反抗者》引起了巴黎知识界激烈的笔战论争。在冷战的背景下,它的出版宣告了加缪得出了“马克思主义与苏联所构成的威胁远甚于西方资本主义”[4]8的结论。与此同时,萨特以他当时在巴黎精英知识界首席知识分子的地位给了加缪致命的批评,并且萨特的观点与加缪相反,他当时激烈地说出过反共主义是条狗的言论。这场论战促使加缪1952年退出了本就看不惯的左翼知识分子群,与萨特为首的存在主义者决裂,这样他的经历就是“先离开自己的家乡和源泉,来到巴黎后继续内心的流亡”[1]148。

而后到1954年,阿尔及利亚战争爆发,民族解放阵线的暴力和法国的种族主义使得加缪陷入两难的痛苦之中。因为加缪是“来自移居到阿尔及利亚寻找出路的欧洲人家庭”[4]3,所以他看到开战双方某种意义上都是自己家乡而感到痛苦。

这次战争会殃及在阿尔及利亚的欧洲人,包括加缪自己的家人在内,所以加缪在这个问题上有句名言:“我相信正义,但在正义面前,我要保护我的母亲。”[4]9所以,在1955年一系列评论阿尔及利亚危机的文章中,他“陷入了关于阿尔及利亚战争的真理和正义的谜题里”[2]12,他谴责法国的殖民与暴力和阿尔及利亚的恐怖主义,呼吁双方停战。他赞同在法国联邦内的阿尔及利亚自治,亲自去阿尔及利亚寻找支持自己观点的人,但是对立的双方都认为加缪的建议模糊而不切实际,结局是加缪两边不讨好而陷入了2年之久的沉默。而与此同时,萨特一派坚定地站在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一边,这一下,正因他并没有选择坚定的站在哪一边而被故乡的政府孤立了。托尼朱特发表论著“证明了他与任何一个政治营垒都不合拍,证明了战后法国社会氛围的政治化到了何种程度。

我们也有大量依据表明他向往阿尔及尔那片熟悉的地域,以及长期无法适应巴黎的环境。”[1]178-179所以,在巴黎和故乡阿尔及利亚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志的加缪陷入了双重的流放之中,这是肯定的。

其实,加缪当时在巴黎的困境实质上就是一个道德主义者的困境。萨特在加缪的葬礼上给了他“道德主义者在本世纪的当代传人”这一个评价,而关于法国语境里的“道德主义者”相当于“预言家”的角色,而这个身份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不仅要让别人坐立不安,至少还得让自己陷入同等程度的焦虑。”[1]179加缪在这两次选择中,像自己创作文章的“均衡”理念一样,他拒绝站在或左或有的阵营里,保持着自己“谨慎的平衡态度、充当独立的正义之声”[1]169,因此付出的代价就是被陷入了流放的感觉中而一直无法逃脱。

(二)被“流放”的雅妮娜

在1957年,加缪的短篇小说集《流放与王国》出版了,它正是写于那段加缪沉默而苦痛的时期里,加缪自己曾说过这个小说集的主题就是“流放”,所以作为小说集子里的第一篇短篇小说《不贞的妻子》里的雅妮娜肯定也有被“流放”的感觉。简单来说就是借由一次不如意的旅行,雅妮娜对婚姻的厌倦情绪被激发,开始不断质疑自已为什么会活成这样,逐渐将流放之感推向高潮。

雅妮娜的流放感源于厌倦与失落。“起床,乘电车,在办公室或工厂工作四个小时,午饭,又乘电车,四小时工作,吃饭,睡觉;星期一、二、三、四、五、六,总是一个节奏,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很容易沿循这条路。一旦某一天,'为什么’的问题被提出来,一切就从这带点惊奇味道的厌倦开始了。”[7]16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起初认为很平常的事情会忽然在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质疑声中产生裂变,雅妮娜正是如此。雅妮娜在无聊沉闷的旅途中忽然觉得自己与丈夫马塞尔已经结婚25年了,但她却感觉还是像昨天一样自己正纠结于是自由的生活还是结婚的矛盾里选择了后者。这恰恰说明了雅妮娜这25年的生活如一日的重复与厌倦感。“不,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不一样。”[5]188加缪用这个句子表现了雅妮娜的期待与现实生活的差距。“年复一年,岁月就在半启的百页窗造成的半明不暗环境中流逝。夏天、海滩、散步,甚至天空都离他们很远了。除了他的生意,马赛尔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5]188她们曾经拥有过惬意舒适的幸福时光,但随着时间的消磨,浪漫被生活与金钱代替,她自以为发现他真正热爱的是金钱,也说不出为什么她不喜欢这一点。这是雅妮娜对于婚姻生活的失落感。

“说真的,一切和她想象的都不一样。”[5]189这是加缪第二次用这样的句子描述旅途与雅妮娜的期待的不一样。她害怕酷热、苍蝇,肮脏的旅馆。她没有想旅途是严寒,冷风,乱石成堆的凄清的高原景色。她梦想的是棕搁树和温暖的沙子。这就是她旅途中的失落感,她在冰冷的旅馆里“梦想那挺拔的、迎风摇曳的棕榈树,梦想她的少女时代”。[5]192雅妮娜的旅途可以说是处处不顺,处处感到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处处厌倦并失落着,再加上丈夫的体察不周或者无法体察的原因,雅妮娜那种由内而外的被流放之感渐渐的释放,直至走到了那个城堡的顶上,看到了一个神秘而自由的“王国”时,“流放”之感被释放到最大。到此为止,一个被“流放”的雅妮娜所能感觉到的“流放”到了极点,迫切需要能安抚它这种感觉的东西出现,迫切需要找到解决之法。加缪至此所描写的被流放的雅妮娜形成。

可以说,加缪与雅妮娜所遭遇与发生的事情不处于同一个时空,但他们的“流放”之感是相通的。在加缪叙述的这个故事里,雅妮娜“流放”之感如何产生、如何高潮、如何消匿之时,加缪的亲身经历也在自己的脑中一一闪回着,从这个角度来说,雅妮娜就是加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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