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呓语：《狗·猫·鼠》里的人性之悟

鲁迅把《狗·猫·鼠》放入《朝花夕拾》第一篇，特别有意思。

鲁迅于纷扰里寻出闲静，要写尽心目中的离奇与芜杂。随性而至，随便为文罢了。我们读文，如果忘却了鲁迅写文之初衷——忆童心童趣，观照当下。忽视其写作最核心部分，而一味去追究每个句子深意，探其细枝末节，那未免太无趣了。

鲁迅巧妙在文中附意或若有若无地嘲讽谁，又或者贴近时事去抨击某某现象，探求这些真相的价值大不大？远离鲁迅生活情境的我们，抚历史之尘埃，辨其中之是非，个人以为实在无甚必要，读文为什么一定要替鲁迅站队呢！为什么一定要分出对错呢？鲁迅就是这么生猛鲜活的人罢——

现在看，鲁迅骂错过很多人，比如他骂林语堂、胡适、梁实秋，他甚至也冤过杨绛先生不曾结婚的姑姑。但这些，都不妨碍鲁迅是伟大而独特的思想家。

《狗·猫·鼠》里对人性的剖析特别有意思。现摘录一二与君共享：

“其实人禽之辨，本不必这样严。在动物界，虽然并不如古人所幻想的那样舒适自由，可是噜苏做作的事总比人间少。它们适性任情，对就对，错就错，不说一句分辨话。虫蛆也许是不干净的，但它们并没有自鸣清高；鸷禽猛兽以较弱的动物为饵，不妨说是凶残的罢，但它们从来就没有竖过'公理’'正义’的旗子，使牺牲者直到被吃的时候为止，还是一味佩服赞叹它们。”

看看，这个句子多么值得玩味，就是搁在现在，鲁迅对人性的洞悉，深刻的表现力，也值得人人点赞。

第二处更是说到人的心坎里去了。哈哈哈，你们且看——

“还有，平素不大交往的人，忽而寄给我一个红帖子，上面印着'为舍妹出阁’，'小儿完婚’，'敬请观礼’或'阖第光临’这些含着'阴险的暗示’的句子，使我不化钱便总觉如果些过意不去的，我也不十分高兴。”

中国人情社会，搁在任何时代都是让人为难的，而且似乎人人都免不了，明明人人都讨嫌着，但却人人都这样做着，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了。譬如明明有人是很恶心虚伪的，大家也都明白知道的，但如果你指出来，那就是你的不是了。杜月笙有句混社会的名言被人奉为圭臬，他说，“有些事看穿不说穿”！这是一个聪明人。我就不甚聪明了，多次犯错误，以至于让自己掉入了深渊里。鲁迅的不高兴，我心里却是喜欢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勇气拒绝，如果他果断地拒绝，那便升级为我的偶像了！因为我是很软弱的人，虽然心里想特立独行，但偶尔也从从众，担心离人群太远，被人说成孤高。我并不自赏，我很自卑。

鲁迅第三处写至人性，可以说是刻薄了，难怪有人不喜欢他。他是这样说的——

“现在是粗俗了，在路上遇见人类的迎娶仪仗，也不过当作性交的广告看，不甚留心......”读至此处，我不禁狂笑，哈哈哈......此时为文的鲁迅45岁，真是直白到了极点。跟张爱玲说“结婚若是为了维持生计，那婚姻就是长期卖淫”这句尖酸话可以凑成对了！

人到中年，对于爱情婚姻的领悟，说出来实在是对青年们热望爱情婚姻的心是一种绞杀。现在的女人，要工作自己挣钱，要养儿育儿，当然，还要附带做家务，替夫家孝敬公婆，友爱夫家每一位亲友，如果哪里没有做好了，说话不妥帖了，那便是夫家之大不幸了。当下，女人们还要添上一项任务，响应国家政策生二胎，哪怕是四十多岁高龄，也是要的。如果夫家有这个要求，必定是要完成的。最近一次听讲座，有位教育界的大亨就声称，他便是母亲四十八岁的产物，天赋人权，想生就生。我真想给他说，你母亲真是很伟大！但也仅限于你的母亲，你不能要求所有的四十八岁的女人跟你母亲一样伟大！

鲁迅第四处剖析到的人性，我简直要高声叫好了，他说：

“经验既多，一旦大悟，知道猫的偷鱼肉，拖小鸡，深夜大叫，人们自然十之九是憎恶的，而这憎恶是在猫身上。假如我出而为人们驱除这憎恶，打伤或杀害了它，它便立刻变为可怜，那憎恶倒移在我身上了！”

去想一想我们的生活场景，有多少是与之契合的！其背后隐藏着一种怎样的民族心态！

鲁迅，不愧是大家！

不惑之年，为着指导孩子们阅读名著，走近鲁迅，假期里先自己读一读，随手记一记感想。小人物的理解，大家别作苛责，嘿嘿嘿，是以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