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在地下穴居,富人于庭院露营

奉俊昊导演的《寄生虫》,从去年五月拿下法国戛纳电影节最高奖金棕榈奖,到今年横扫美国奥斯卡,斩获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国际影片等几项大奖,整个过程就像片子里的故事一样,充满神奇和不可思议。韩国电影再次成为世界热议的话题,这是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之后慢慢崛起的韩国电影,在全球范围内获得的最高光。

从去年8月第一次看《寄生虫》时的惊艳,到最近再看时的佩服,对它的偏爱仍然没变。如果留意各种小细节,你不得不佩服它的精雕细琢,它可能不是最好的韩国电影,却是被全世界最多人看到的韩国电影。显然,就像很多声名卓著的电影,《寄生虫》是一部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电影,形式上它打通了商业片可看性和作者电影艺术性之间的任督二脉,这是一部带着黑色味道的类型电影,有冒险和犯罪,也是一部细致入微的作者电影,有巧思和隐喻。

从《绑架门口的狗》《杀人回忆》,到《汉江怪物》《母亲》,再到《雪国列车》《寄生虫》,奉俊昊导演的片子从来都不拒绝观众,在讲好故事、让观众“看懂”的同时,总能加入很多奇思妙想和个人趣味。《寄生虫》在剧本上,设置了很多二元对立的元素和意象,穷人与富人,街边地下室与别墅庭院,用来转运的石头和用来杀人的石头,穷人桌上抢食物的昆虫和富人院子里伤者手上的昆虫,都在无声地递进和这种对立。

这种对立并不是机械死板和沉闷无聊的,相反带着黑色幽默的色彩,穷人、富人两种阶级,互为镜像,互为照映,表现方法富有新意,这种镜像就像人们用前置摄像头进行自拍照,夸张变形,左右对调,经过滤镜效果处理,不像真实世界。电影里三个家庭之间的冲突,看似在以写实的方式推进却不是纪录片式的写实,而是幽默和鲜明的模拟,底色是荒诞和孤寒,所以,最后的爆发才显得那么有冲击力。

穷人和富人之间的镜像设计,呈现出一种颠覆性的效果,想一想,在以往的通俗电影里头,穷人大多是苦大仇深、善良勤奋,在这里变成了精于算计、不讲规则,为了生存耍小聪明、穷其手段的一家人;以往残忍刻薄、为富不仁的富人,在这里倒是呈现出斯文典雅和一些善意,甚至做事不太过脑子,蠢蠢的,让人怀疑他们钱是怎么赚来的。

富人一家看似衣食无忧,心态开朗,但是带着莫名的喜感,未曾经历风雨、傻白甜一样的母亲角色,经常在院子里小桌边昏睡,需要保姆兼管家来喊醒;小小年纪不爱上学,忙着和英语补习老师搞暧昧的小女孩,都和穷人一家形成对比。尤其是小儿子,喜欢印第安人的射箭方式,荒诞对比更强烈,印第安人不就是被美国富人赶到穷山恶水之地的原住民(穷人)吗?这里却变成了上流社会追逐的一项生活方式。

源于《寄生虫》种种有意无意的反转和颠覆,观众想要沉浸于故事中一起感动、一起愤怒的美好愿望被疏离、架空,紧致的戏剧感渐趋浓烈,你不会同情想象中的寒酸穷人,也不会讨厌慵懒的富人,整个观影过程“看戏”的感觉很浓烈。看着一家人为了掩藏身份躲躲闪闪,获得利益时的沾沾自喜,和另一家穷人殊死搏斗的难舍难分,就像看那些跑来跑去的昆虫之间的争斗,这正是导演想要的结果。

可以这么说,导演并没有站在穷人或是富人的任何一边,他不带主观的感情色彩,只是像一个观察者和矛盾制造者,不断给角色“施压”,制造黑色意外,借机观察这其间发生的化学反应。

电影一开篇,就流露出一种黑色效果,一家人住在地下室,外面席卷着浓雾一般的消毒人员喷雾经过,一家人几乎呛得难以呼吸,为了给自己室内消毒,只能开着窗户;夜间踉踉跄跄的酒鬼,从巷子路过,常常在窗子边小便,他们都无力驱赶。但他们也绝非善良之辈,帮人做外卖披萨饼的盒子,为了图快盒子折得粗糙拙劣,他们显然也没有愧疚之心。

打通两个阶层之间的最大元素,就是地下室,山下的穷人住地下室,逼仄、昏暗,没有Wi-Fi,没有通透视野,没有独立卫生间,一下大雨就会被淹水;半山的富人区别墅,也有一个地下室,潜藏在光鲜亮丽的建筑下面,置身其间的人,像老鼠一样过着暗无天日、偷藏食物的寄生生活,闪烁不定的灯光是其和外面的唯一沟通形式,最后安于这种寄生。

《寄生虫》是一部能“闻到”气味的电影,富人说的地铁里的味道,其实就是穷人身上的穷酸味,不洗澡的味道,住地下室的人见不到阳光散发出的霉菌味。这是上流人士不经意间表现出的一种傲慢和偏见,电影最后,宋康昊饰演的父亲因为看到李善均饰演富人,危急关头不顾别人死活,还捏着鼻子的样子,才爆发了心中的怒火,鲜血淋漓的恶之花开满了整个庭院。

赏味期限

春风十里,不如你。

书影音,见真心,

花十分钟时光倒流,读一篇小文春风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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