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陌生男人回家的女人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在深夜佛罗伦萨静寂的街道上,一个容貌艳丽,气质独特的女子,孤独一人地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身旁的包里放着一只手枪。

她不是希区柯克电影里铤而走险的金发女郎,也不是为了暂时解脱而进行放逐旅行的卡罗尔,她是玛丽,一个屡屡被男人追求,却很难再轻易动心且赋予期望的女子。

她在半路停靠,因为被佛罗伦萨的夜景深深打动,她正要静静欣赏那大教堂和楼阁,却发现古柏树阴影下走出一个人。

这个来自奥地利的落魄男人,和她在饭店里相遇。

彼时,他在拉小提琴,而她给了他一张一百里拉的纸币,因为她觉得这或许能够改变一个处在困境当中的人的命运。

此时此刻,他们又在无边的夜色里重逢。

她忽然起了奇妙的冲动,于是邀请他去看她家里的花园和壁画。

你也许无法体谅,一个面对追求者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女人,一个在包里放手枪的女人——虽然那不是心甘情愿,但在异国他乡,这也不是不能替她排忧解难,一个将要答应别人求婚的女人,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邀请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去她家里游览。

他很年轻,比她小七岁,虽然贫穷,简直身无分文,玛丽给他的“小费”他全部交给了旅馆。

他很英俊,如果穿着正装,虽然肮脏。

他很有气质,因为学习画画,而且在流亡。

就像一场《一千零一夜》里的暧昧浪漫故事。

就像拜伦诗歌《唐璜》里的风流剧情。

我总记得韩寒的一句话,男人喜欢风尘的女人,女人喜欢风尘仆仆的男人。

也许那种忧郁的流浪气质会激发女人内心根深蒂固的“母性”,我愿意将之称作一种情结,俄勒克特拉情结那种。

总之,她带他回家,为他洗手作羹汤,带他欣赏阳台的月光。

不知为何,我一点也不觉得荒诞,淫邪,堕落,或者放荡。

我只觉得美妙,诗意,浪漫,和欣赏。

我知道,在一种诗意的气氛之下,或者也许本身并不诗意,但是却充满某种隐含的戏剧性的时刻,一个人,往往会做出某种在其它时候会得心惊胆战,无法释怀,啼笑皆非,和不忍直视的决定。

就像玛丽,接受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的“走近”。

也许只是那一刹,风光太秀丽,时机太神秘,使得某种男性与女性的曼妙气质,合情合理地共振。

当然,我不是在为烟火闪烁,却时时蜻蜓点水的一夜情渲染光辉。

真的,也许只是因为那一刻太美,所以我相信天时地利人和。

曾经看过一部悲哀而凄美的爱情电影。

那部电影里有一支曲子,叫做《忧郁的星期天》,许多中产阶级的公子小姐在餐厅听完之后,纷纷自尽。

浑似当年掀起欧洲“凄风苦雨”的《少年维特之烦恼》。

而在那支曲子背后,有一段哀怆动人的爱情故事。

落魄忧郁,却年轻英俊的钢琴师,来到一座夫妻开的餐厅求职,最终留了下来。

餐厅的老板娘是一个尘世间少有的曼妙可人的尤物。皮肤玲珑光洁,身姿优雅风情。

尤其是那一双追魂摄魄的眼睛,幽幽地飘过来,你会觉得此刻站在身前的人,是古希腊神话里的美之女神阿弗洛迪特。

她就在餐厅的墙上那么慵懒地一靠,那个年轻钢琴师的心已经掀起层层的涟漪。

一方面是解自己于燃眉之急的老板和老板娘,而另一方面是自己可遇而不可求,可一而不可再心仪的女子。

他陷入了深切的内心争斗与折磨之中。

而其实饭店老板娘的春心,也早已被这个忧郁动人的男青年所撩动。

只是两个人始终都不敢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直到有一天,在一个月光婆娑,晚风悠悠的夜里,她出现在他的面前,骑着自行车,穿着蓝色的裙子,他们火热地缠绵,风吹着素净的窗帘,幽幽地沁着一帘迷离梦。

他们光着脚在逼仄的房间里舞蹈,动情地亲吻,他为她弹着钢琴曲,而她温柔地眷顾着他,像一对如胶似漆的年轻恋人。

但是他们始终不能够逾越彼此的身份。

就在这样天堂地狱的情爱深渊里跌跌荡荡,起起伏伏,终于在某个琴声飘荡的夜里,那个男人扣动了手枪的扳机,在她的眼前血流成河。

而那支忧伤的曲子,就此沦为绝唱。

也许那些为之断肠而死的人,正是因为被激发起了内心对于人生不如意的伤感与绝望,又或者是被一种无法言传的美捆绑住,甘愿为之窒息。

我之所以会提到这部电影,是因为一个人的心是最复杂的区域,它可能会对着朝朝暮暮的人死水无澜,却可能因为一次乍然的相逢而翩翩起舞。

就像那个美丽动人的老板娘,她也许爱着自己的丈夫更深,因为他善良而隐忍,所以之后她才愿意为了他的安全而向曾经追求过自己却被她拒绝的德国军官献出自己的肉体。

但是那个年轻男人的出现,却是刹那的火光四溅,是一双纤细温柔的手,无限地拂动着春水,那层层的涟漪,不能够假装视而不见的。

又或许,那些曾经共同沐浴的夜色,当真太过美丽,所以万分着迷,所以不能自已。

一颗心,总在不经意间被撩拨,这不是不负责任的滥情,这是对寡淡生活,灵光乍现的救赎。

虽然来得快,也未免去得快,但即便因为那曾经沧海的一刻,也使得西雅图的灯火,再也不肯轻易入眠。

我曾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儿,在火车上爱上一个陌生人,也许就是杜拉斯的书。

我当然不知道,那能不能算做爱情,但是直到四年后的今天,她说依然记得那一瞬间,当车窗外站台的灯火,倏忽停逗在那个男人的眉眼之间,她仿佛看到孔雀在她身前,风光无限地展开色彩缤纷的羽毛。

他剃着最利落的短发,留着恰到好处的胡髭,一个人坐在卧铺间的过道处,眼神一刻不停地凝视着窗外,而她坐在与他相隔两个座位的位置。

他凝望着夜色,她关注着他。

火车不断南下的声音,像舒缓悠扬的背景音乐,衬托着那一刻车厢里暧昧莫名的宁静。

仿佛一只纤柔的手掌轻轻搭在男伴的心口处,那刹那的心旌摇荡,却又蜿蜒朦胧的恍惚。

她说有一刻,她觉得自己万分愿意与那个男人共度良宵,真的。

也许只是旅途寂寞,也许真的情窦忽开,她不觉得可耻,因为她犯不着说抱歉,虽然最终,直到那个男人消失在站台的深处,她也没能有任何实际的行动。

也许两个人,总归是保守的人,也或者那个男人,他有更加舒服,更加美妙,更加温暖的去处,所以不愿意在人生的长河里,横生枝节。

她只觉得遗憾,并且怀念至今,她相信,那就是一次猝不及防的爱情。

我或许也曾为着某个人,或者某处风景雀跃心动,我们或许终于潦潦草草,不了了之,或者在光阴的深处藕断丝连,无名无姓,但我誓死记得那些活色生香的瞬间,那些疏影横斜的清浅心动。

就像小说里卡尔说的话:

现在且别使我想起那个。

让我享受这宝贵的一刻吧。

这是我生平空前的一刻。

我要享受这一切,使得我今后无论遭遇到了什么,能有这么一个回忆永远珍藏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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