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039条：兴云治水大青龙

039、伤寒，脉浮缓，身不疼，但重，乍有轻时，无少阴证者，大青龙汤发之。

在中国古代最令妖邪胆战心惊并且法力无边的四大神兽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兽。龙与水有密切关系，比如西游记中龙王可呼风唤雨，很多成语，如蛟龙戏水，蛟龙得水，龙与水都密不可分。

名青龙者，以龙为水族，小则治水驱邪、潜隐于波涛之内，大则可兴云致雨、飞腾于宇宙之间。《成方便读》：“二方（指大小青龙汤）发汗逐饮之功，犹如青龙之兴云治水，但依发汗力强弱而命名大、小青龙汤。”

龙可兴云治水，大青龙汤就是传说中的治水名方。

上一条说，脉浮紧，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大青龙汤主之。这一条说，脉浮缓，身不疼，也是用大青龙汤。

明明是完全相反的症状，却用了相同的方剂，若从方证相应来看，让人一头雾水。

脉紧和不紧，身疼和不疼，都用大青龙，难以理解，这就需要从大青龙是如何解决人体困局的角度来理解。

伤寒，脉浮缓，身不疼，但重

脉浮，说明病位还在表，但是已经缓和，没那么紧，所以身不疼。如果脉浮紧，汗不得出，身体是会疼的。

关于伤寒，脉浮缓，很难理解，既然是伤寒，应该脉浮紧，如何理解呢？和上一条对比来看，更容易理解。

上一条说，太阳中风，脉浮紧。

太阳中风却脉浮紧，太阳伤寒却脉浮缓，好像错简一样。

我们上条说，太阳中风的本质，是要表达津液已经损耗一部分，虚了，但没到阴证。打完一仗，津液损耗了一部分，但依然脉浮紧，说明又不得汗出了，脉依然浮紧，这种情况是有的。

这一条，伤寒，脉浮缓，也是类似意思，脉缓有津液损耗的意思，伤寒有汗不得出的意思。两条都要表达同一个意思，就是虽然津液虚了，但是同时还有汗不得出的情况。

这种情况我们上一条讲过，会想到麻黄桂枝各半汤这样的方剂，就是桂枝汤和麻黄汤同用，因为又有津液虚，又有不得汗出的表实。

身体虽然不疼，但重，重是有水气湿气淤积于四肢体表，所以感觉身体沉重。这种情况一般不用茯苓白术，因为茯苓白术偏向于里，里有水用茯苓白术，直接从小便排水。

现在是表有水，水在体表，用茯苓力量达不到，或者说病位不对。表有水就要考虑从表解。

乍有轻时

有时感觉没那么沉重，说明这个水还能流动，水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就沉，流到别处去，这个地方就不沉了，所以乍有轻时。

无少阴证者，大青龙汤发之

表有水从表解，这个时候表层的水和湿就是邪气，是实邪，实则泄之。

大青龙汤上一条详细讲过，麻黄桂枝合用可发汗，将体表之水气化汗出，杏仁和炙甘草补足胸肺和脾胃津液，旧水去新水蓄，这是麻黄汤。同时加生姜和大枣也是补足肠胃津液，蓄新水。

石膏在这里充当水气湿气回收小能手，将体表气化之水凝结下行，通过三焦网膜系统运行到下焦通过小便排出体外。

为什么必须加石膏呢？上一条我们说加石膏是因为有烦躁，内有热，这一条加石膏原因是什么？

大家可以想一下，水池里的水要变干有几种途径？一个是太阳晒蒸发掉，一个是直接倒掉。麻黄汤的意思就是蒸发掉，加上石膏则是直接倒掉的意思。

不加石膏，单靠麻黄汤的力量不够，表水太多，蒸发太慢，必须借助三焦网膜系统，将表层废水通过下焦膀胱排出，这样才能开闸放水，也是最快最有效途径。

如何将表水排掉？大剂量的麻黄再加桂枝发表，再配上石膏回收，水就从表搬运到膀胱，排泄出去了。在三焦网膜系统回收排泄废水的途中，还能将有用之水二次利用，这也是为了减少人体的损耗。如果单单通过麻黄汤发表，新水废水全给蒸发出去，力量小了蒸发不干，力量大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划算。

于是表水搬运工大青龙汤就闪亮登场。

大青龙汤用对了，治水肿浮肿效如浮鼓。

大青龙汤和越婢汤很像。

越婢汤：麻黄、石膏、生姜、甘草、大枣。比大青龙汤少了桂枝和杏仁两味药。

越婢汤出自《金匮要略》水气病篇，症见发热、恶风寒、一身悉肿、骨节疼痛。

大青龙汤发水气的力量比越婢汤大，因为越婢汤里没有桂枝，大青龙汤里有桂枝，解表发水气的力量更大。

最初的水肿用越婢汤很好，严重的时候有可能会用到大青龙汤，一切以辨证施治为准绳。

在胡希恕胡老的医案中，常用越婢加术汤治肾炎腹水。（越婢加术汤主要适用症：水肿之阳水（皮水）。）

“越婢加术汤非常好使，它不单能治外边的水肿，也能治里边的水肿。可是有个问题现在我也闹不清楚，若是肾炎的腹水，用这个方子，百发百中，你们尽管试验，要是遇上肝硬化的腹水就不行。那个时候在咱们医院有一个住院的病人，他就是患肾炎的腹水，腹水症状挺厉害，后来他们（其他医生）找我会诊，我就开了越婢加术汤，病人吃了就好了。后来遇到肝硬化的腹水，他们（其他医生）试验就不行，他们说这方子怎么不好使了？这东西奇怪，肾炎的腹水，吃越婢加术汤非常好使，但是肝硬化的腹水就不行。他们试验了很多次，我还没试验，但他们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肾是络表的，比如我们说炮附子可以强肾阳，同时还能固表阳，当表有问题时，用炮附子，比如少阴表证的时候是麻黄细辛炮附子。

如果是里有问题的时候，比如太阴里证，则用的是生附子，比如四逆汤是生附子，干姜，炙甘草。

这一条特别要强调的一点是，无少阴证者，才能用大青龙汤，因为大青龙汤在六经的大范围是属于太阳病的，是阳证。

阳证我们前面讲过，人体的能量还很充足，对疾病的抵抗比较亢奋，也就是家底比较厚，经得起折腾。

阴证则是能量比较虚弱了，本钱不够了，不敢乱折腾，最紧要的就是抓紧攒钱。

对人体而言，攒气血就是攒钱。所以阴证的第一法则就是能量为先，所谓三阴合病治从太阴，就是先从能量大本营脾胃入手，脾胃是后天之本，是能量气血生化之源，先有能量，才能说后面怎么对抗病邪。有了能量，人体自有办法排除病邪。

阴证不可汗下吐，因为汗法下法吐法，都可以称为是泻法，在你攻邪泻实的同时，必然会有部分正气的损伤，所以你看哪怕是阳证的时候，在汗法排邪的同时，都要加建中补津液的药进去。到了阴证的程度时，就不能再那么生猛跟邪气硬碰硬了，先自保才是上策。

家底厚的时候对敌人绝不容忍，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虽远必诛。家底薄的时候，则是能不打就不打，先把自己的事做好，先让自己发展壮大，等实力上来了，再打不迟。徐大椿说用药如用兵，真的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