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微型小说方阵 陕西卷》(荒城篇)
最专业的小小说创作和推广平台
★ 中国当代微型小说方阵 ★
陕西卷
1
实力展台
声明:为了保持选本的原汁原味,本书稿目录和正文保持了2010年选编时的现状。6年过去,“金牌作家”京夫先生已经作古,当年的“明日之星”已成“实力”、“金牌”也未可知。但请理解编者当年的一片苦心,如今的补牢之举。敬请对文本的不足一笑而过。且看且珍惜。
【荒城】原名刘春先,生于1982年,陕西汉中人,现居西安,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曾于《小说月刊》杂志社任首席编辑,曾供职于《喜剧世界》杂志社,编辑名:古道。曾在多家报纸开过时评专栏,创作中所涉文体较杂,有诗词、散文、杂文、中短篇小说等散见于《词刊》、《散文诗》、《星星》、《山东文学》、《百花园》、《佛山文艺》等,多篇作品入选各类选本。现供职于《微型小说月报》编辑部。
恐惧
我的状况很糟糕,我的那辆车也很糟糕,我开着它给人送货,就像我背着货物一样。它是那样的破败不堪,以至于搭便车的先生或者女士们都懒得理我。
我穿行在那条两边长满荒草的乡村公路上,我担心会有一个阿三拦住我,把我胖揍一顿然后抢去我的钢笔和手表。这里的路面实在叫我悲观,只好一次次地放慢车速。到最后,我竟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原因是一个男人拦住了我,讨厌的天气和即将降临的黑夜使我觉得他实在可怜,于是我答应了他搭便车的请求。那个男人慢吞吞地爬进车里,坐在我的旁边,他的棕色大帆布袋就放在他的脚下。他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对我说:“谢谢你,年轻人,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男人看起来很疲倦,歪在座椅上试图睡一觉,但是颠簸的汽车叫他不能如愿,于是絮絮叨叨地给我讲一些故事,他说前面的镇子里有一个残暴的傻瓜,他用一柄长刀就杀死了邻居的一头公牛和一只狗,因为他觉得这些畜生真是一种危险的动物,叫他觉得恐惧,后来,这位斗士又杀掉了自家的一头猪,原因是这位猪先生曾经啃坏了别人的白菜而叫他赔了钱,再后来,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妻子也是一种危险的动物,正在筹划灭掉她的时候被人识破,只好逃之夭夭。
车子拐入大路以后便平稳得多了,这个男人的确是太疲倦,似乎将要沉沉睡去。但是他讲的事情以及他从不扭头的举动令我对这名奇怪的搭车者渐渐感到不安。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头,有些奇怪,有些——危险。
我尽量小心谨慎,没有扭头,斜着看了看我的乘客。我观察了帽子,衣服上的脏衣领,蓬乱的胡子,粗壮的的胳膊——
我又开始观察他的那只大帆布袋——天哪,那是什么?一把长刀?它已经割破了口袋,刀刃和一些卷起来的绳子从裂缝中漏出一点尾巴,使我差点惊叫起来!
在起初的几分钟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对这次冒失的善良充满了悔意。后来,我恐惧的大脑飞速转动,突然想出了一个主意。我迅速扭转方向盘,来了个急刹车,把车子停下。
“天哪!”我喊道,“一个小孩!你看到那个小孩了吗?我想我撞到她了!”
那名乘客明显被急刹车吓住了,“我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年轻人,”他说。“我认为你没有撞到什么。”
“我肯定是个小孩!”我坚持说。“您能不能出去看一看?只是去看看路上是不是有什么?”我屏住了呼吸。
我的计划奏效了。
我的乘客慢慢地爬出车去观察。他一下车,我就开足马力,发狂地加速逃走了。不久,就把那名可怕的危险分子甩下了两公里。
第二天一早,我把车开进了镇里的警察局,我认为我有必要向警察们陈述一下在我身上发生的故事,但是您猜我看到什么?没错,就是那位乘客,虽然他已穿上警服,但是他的体型和脸面还是叫我认出了他。
“那些路面是该修一修了,你的车也该修一修了,不过说实在的,你的驾驶技术真是很糟糕。”他这么跟我说。
我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名荒唐的神经病已经被拘捕了,但是你真是难以想象他把凶器藏在哪里,以至于我花了整整三天,找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才发掘出来。这固然是件好事,但是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把我抛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呢?要知道,我是花了两半个小时,才回到这里啊。”
危机
事情源于我这张不够严谨的嘴巴。我真的不该参与进他们那些无聊的玩笑,事实上我极其讨厌长舌妇的聒噪,而我自己却不小心犯了这个错误,以至于招来了他的愤怒和无法澄清的误解。
他对我的误解根深蒂固,最初是在电话里对我施以口舌之威,任我多次解释,都于事无补。甚至在一次街头的碰面,还有如下的对话:
“你为什么要向他们透露我曾经在浴池里滑倒那件事?”
“那只是一个无心之失,我觉得一个身宽体胖的壮汉像一块香皂一样滑出老远,直到撞上墙壁才停下来的样子——有趣极了,绝对是一道风景,就禁不住举了一个这样的例子,仅此而已,我保证,我没有再说什么。在场听到的也都是自己人,我觉得这不会产生什么重大的麻烦,所以……”
“你知道这对我有什么样的影响吗?现在即使便利店的阿嫂都在谈论这件事,猜测我当时穿着红色的裤头还是蓝色的。你知道这对我是多么严重的伤害吗?”
“真的很抱歉!”
“你知道作为一个头面人物——当然,我现在已经老了,眼见自己的权威被如此糟蹋,会无动于衷吗?”
“……”
“你知道我可以以诽谤罪起诉你吗?”
“……”
这样一来,我确实吓坏了,看起来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困在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苦衷里面,像一株草——无法自拔。
当然,我的过分忧虑不是没有根据。他曾不止一次跟我说,他对法院和警察局的熟悉程度不亚于自己家的花园,那里的大部分人都与他称兄道弟,所以,我相信他如果真的起诉我,我就死定了。
也就是说,我快要去坐牢了!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发现世上的很多变故总是来得太快。
我可不愿意坐以待毙。
我开始翻箱倒柜地忙活,直到半夜三点,终于在杂物间里找出了我仅有的几本法律书籍,并且开始通宵达旦地阅读起来。
两个月后,我对法条基本已经达到谙熟的地步,凭我对律政的了解,我渐渐对自己即将要面临的诉讼树立了一点信心,如果上天愿意垂怜于我,我将用自己的力量来化解这场危机。
唯一不足的是我的口才欠佳,这要是到了法庭辩论,对我或许是一个致命的弱点。于是我开始孜孜不倦地研习一切演讲和辩论的书籍,在悄悄逝去的几个月时光里,我几乎背下了历史上所有演说经典,对于一个充满斗志而处境危险的人来说,我真是一个伟大的天才!
一切准备停当,来自法院的传唤却迟迟不肯到达。我向身边的所有人打听,得知他正在和一些来历不明的人士走得颇为亲近,我想,他一定是刺探到了自己的对手已经是一个打官司的高手,而不愿意贸然出击。但是,我相信他肯定不会放过我,最直接的做法是率领一群亡命之徒,于一个暗夜的巷口,将我狙杀解恨——最起码也要暴打一顿。
于是,我向一位彪悍的拳击师求救,我拿出几乎所有的积蓄,拜他为师,然后剩下的日子就是致力于如何使自己成长为一名果敢的勇士。
我打坏了无数的沙袋和木桩,一年时光转瞬即逝,技击和兵器已经成为我引以为豪的资本。每当走过暗夜的巷口,我都捏紧了拳头,心头激荡着一股悲愤的忧伤。
总之,这场危机使我对人生提高了警惕,虽然我的工作因此而变得一塌糊涂,但是我却武装了自己。
终于,我等到了他的出现。他向我走来,我做好了准备,打算用我学到的法律常识为自己辩解。当然,也不排除我四周往来穿梭的人群中有他预先安排的帮手,那么,我学到的武术兴许可以为我带来一线生机。
“好久不见!”说完,他居然紧紧地拥抱了我,然后放开我,对我致以一番诚挚的问候,完全不提我曾为之奋斗两年的乌龙事件。
又等了很久,我的生活依旧波澜不兴。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已归于平静,可是这样的结局反而叫我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芳邻
说真的,我越来越讨厌琳达了。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影响了我的绿萝。也就是说,她断送了我们那些安静柔和的往昔。
事实上,同龄中很少有我这样的男人,热衷纪律,生活简朴,观念传统,甚至有些羞涩。我唯一的乐趣就是深深地爱着我的绿萝,就像她也深深地爱着我一样。我们素面朝天,举止安详,晚饭后去门口的院子里散散步就已经足够让我们这些清浅淡定的人群获得极大的满足。
新邻居刚搬进来的时候,绿萝最先发现那张豹子皮,它就那样妥帖地卷起来,由搬家工人拎进屋子,她兴致勃勃地跟我分析,那张豹皮会挂到哪里,客厅的墙上呢还是卧室的柜子上。而我对这种过分招摇的什物一向兴趣冷淡,况且我对它是那么的陌生,我只在电影里见过它,铺在某位酋长的脚下或者挂在商业巨子的墙上。
只过了三天,绿萝就告诉我了邻家女郎的几乎所有事情,看起来,她们已经相知甚深。
“你猜,那张豹子皮,放在了她家里的什么位置?是在床上啊。我摸了摸,竟是真的。我问她,从哪里搞到的这个,你猜她怎么说?”
我不喜欢绿萝这么大惊小怪,她好像被那女人施了魔法一般,兴奋得不能自已。我口气里带上了讽刺,说:“总不会是她自己打猎打的吧。”
绿萝有点不大高兴,大概觉得我是一个扫兴的人。但是她接着说:“是个非洲人送给她的。她曾经交过一个男朋友,他是非洲一个国王的儿子,真正的王子呢!”
我不大相信。我说:“后来呢?”
“后来王子要回国去当国王了,他们国家不许他爱上一个平凡女人。”
接下来的数个星期,绿萝告诉我了许多让人大开眼界的事情。比如那个叫琳达的女邻居认识一个收藏古董的绅士,并获赠一套中世纪的酒樽;而她的另一位朋友,则愿意买下卢浮宫的名画来向她求爱;如果不是她深爱着自己的这片热土,恐怕多年前就已随显赫的贵人们远走高飞……
我注意到,绿萝在向我转述这些故事的时候,总是要情不自禁地赞叹不已,她眼神中深藏的憧憬让我对自己的女邻居大为光火。
绿萝性格软弱,容易受人影响,这从她对琳达表示出的毫不掩饰的好感得以映证。也许她清淡的日子过得久了,对琳达的生活倍加艳羡,而我绝不希望自己的女友变得虚荣,甚至对外面的世界抱有一丝幻想。
我让绿萝邀请琳达以及其他的朋友来到我们家,我想让她看看我们的生活。我们这种简约的生活方式也许在她看来索然无味,她应该明白,我们是两个不同的阶级,所以,她应该远离绿萝。再者,我的朋友们都是一些兴趣寡淡的人,谁会喜欢她呢?
琳达来了,一如往常,画着浓妆,而且身上的服装一看就价格不菲。她驾轻就熟地找了一个靠窗的地方坐下,精心地摆好架势,然后,点起香烟,兴致勃勃地挑起了一个个话题。
很显然,我的宴请没有凑效。相反,我越不喜欢她,越感觉到她对绿萝的影响日渐深远。只要有机会,她就邀请绿萝去她家,两个女人彻夜长谈,以至于突然有一天,绿萝买回了昂贵的香水,或者价格不菲的披肩,然后向我转述从她那里听到的男欢女爱的故事,这叫我对她有了陌生而遥远的感觉。
周五的下午,我给绿萝的母亲打电话,我建议她把自己的女儿叫回去住上一两天,我说我打算把房子重新装饰一下,我想给她一个惊喜。仁慈的老太太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周六的早晨,门铃如我预想的那般响起来。琳达来约绿萝跟她去逛街,她完全没想到给她开门的是我,而且还穿着睡衣,拉着窗帘。
她的确很吃惊,后退了两步,并且还装腔作势地表示出了一些慌乱,小声地问我绿萝去了哪里。我并没有告诉她绿萝不在家,但是以不容置疑的姿态请她进屋。她踌躇着,转过头看了看楼梯。我扬了扬眉毛说,有什么问题吗?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跟我进了屋,直到我冲了咖啡递给她,依然小心翼翼。
这可太不像是她的风格了。
我就那么盯着她看,我发现她拘谨的样子竟然是很迷人的,那落满红云的脸颊几乎要使我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我掏出香烟递给她,为她点上火,动作夸张而轻浮。她借机挥去烟雾,站起来,后退了一步,“绿萝不在家吗?”我把手扶上她的肩头,“绿萝在没在家真的很重要吗?”她愣了愣,再次后退一步,“她不在家,那我先走了。”说罢迅速向门口走去。
这个态度,可真是端庄得不得了!
我冷笑一声,“就这么走了吗?这还是你吗?”
她大约听出了我的怀疑和讽刺,脚步有些趔趄,拉开门跑了出去。
但是他在我面前表现出的幼稚和笨拙,使我十分怀疑她对绿萝讲的那些放浪形骸的故事,它们是真的存在呢,还是一个孤单的女人编造出的妖冶华丽的自我安慰?
但是我没有机会去证实那些不靠谱的传说是否真有其事,琳达从此再没与绿萝相见。绿萝并不知道其中因由,难免有些闷闷不乐。她没有注意到现在的我,却常常偷偷地向琳达的房子张望。黄昏的时候,她偶尔会搬个椅子出来,坐在被藤蔓环绕的的院子里,看书、抽烟,或者若有所思,那个样子,说实在的,美丽极了!
写在后面的话
伺弄小小说(微型小说)断断续续近十年,期间写小小说,评论小小说,得过几次奖,出过几本书,做过杂志、网站编辑,这些事无论成就大小,总算有始有终,对得起自己;唯一说不起嘴,也对不起朋友们的是做了几部小小说(微型小说)书籍的编辑(责编或者副主编),编辑成书后,因为各种原因,出版无望流产。后来曾经联系几家出版机构,试图不出钱出版,终不得。于此,总是一块心病。16年夏,开通微信公众号,编发自己的微小说,反响不错。忽一日,想:把以前编辑的朋友们的文稿(书稿)连载发布,也算是对圈内朋友们一个交代。窃喜。
2010年,应北京某文化公司之邀,编辑《中国当代微型小说方阵 陕西卷》。目录已经在文化公司博客公布,后流产;经年,应西安圈内朋友之约,编辑《陕西小小说 市井》、《陕西小小说 情爱》两卷,刘先生编辑《陕西小小说 乡土》一卷。该书还是没有出版,可喜的是书稿犹在。年初,刘公先生约我参编《陕西 小小说20年经典》,虽然参加编辑了,心下还是惶恐。希望20年经典顺利出版,于陕西小小说(微型小说、精短小说)刘公先生功莫大焉。
陕西小小说创作在全国小小说圈举足轻重,而形成合力之势犹弱。陕西小小说需要鼓与呼!
我计划在公众号采取连载的方式编发我编辑的《中国当代微型小说方阵 陕西卷》书稿,以期展示陕西小小说界作者的优秀作品。主观上有两点:一是对陕西小小说的集中展示和检阅,二是对圈内朋友们一个交代和感谢。
3.请按照规定格式投稿,一律请以附件形式打包word文档发送,同时附带作者简介1份、生活照片1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