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应链金融应收账款票据化，做好准备了吗？
自2019年6月，央行易纲行长提出“应收账款票据化”的概念以来，业内专家学者关于推广应收账款票据化的讨论频频出现。票交所董事长宋汉光在“第十六届国际金融论坛”的演讲中表示，深化票据市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应推广应收账款票据化，提升票据服务实体经济的精准度；上海票据交易所推出的供应链票据平台的成功上线，更是推动我国的应收账款票据化进程更进一步。
什么是应收账款？
从企业财务报表的角度看，应收账款指企业在出售商品或提供劳务等经营活动中应向债务人收取的款项，通常在赊销的情况下产生。在企业财务报表中，应收账款是流动资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占比反映了企业资金的流动性和利用能力。赊销有利于企业提升产品销售量、增强市场竞争力，但应收账款占用企业流动资金，可能造成企业流动资金短缺、企业财务费用增加等问题，应收账款的管理对企业维持正常生产经营至关重要。
从产业链供应链的角度看，供应链的核心企业与上下游的中小企业之间存在信用等级、市场规模以及话语权的差距，因此供应链企业之间的交易无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兑付时间差的存在引起了应收账款。核心企业相较于上下游的中小企业而言，信用等级更高、企业规模更大、话语权更多，因而核心企业通常以赊账的方式与上游供应商进行付款结算。反之，通过企业应收账款占总资产的比例可以看出企业在产业链中的谈判能力，占比越低话语权越高。
国外应收账款融资运用总体好于国内
总体来说，国外对应收账款融资作用主要体现在改善企业的现金流，扩大贸易信贷这方面。
应用于供应链。据统计，2005年，美国最大的1000家企业共计减少了720亿美元的流动资金需求。2007年，欧洲最大的1000家上市公司通过对应收账款、应付账款、存货三个账户进行盘活，得到了460亿欧元的资金。Demica在2009年的一份报告指出：“伴随着供应链融资技术的出现和发展，大部分德国和英国公司相信在过去的18个月银行与其客户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改变并重构。63%的英国公司和48%的德国公司希望能够延长对供应商的应付账款。”
运用于国际工程融资。国际工程中采用债务融资的模式，债务融资又分为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出口延付合同再融资属于间接融资。出口延付合同再融资，是指在项目建成完工或出口已经实现以后，银行为出口卖方信贷商务合同项下形成的应收账款进行买断的中长期融资便利。银行对中长期应收账款买断，卖方信贷项下的担保原则上一并转让给银行，融资期限一般不长于中信保等保险机构认可承保的保险期限。在该模式下，银行对出口方保留的追索权的份额取决于第三方对应收账款兜底的比例，一般情况下为中国出口信用保险公司的赔付比例，在扣除赔付比例后若仍有风险敞口，将由出口商或其他方承担。
运用于反向保理和国际保理。墨西哥国家金融开发银行通过在线方式为中小供应商提供保理服务，是供应链反向保理融资的成功范例。反向保理，是指保理商所买断的应收账款的对家是一些资质水平很高的买家。这样，银行只需要评估买家的信用风险就可以开展保理，而授信的回收资金流也直接来自于买家。该保理项目被称为“生产力链条”计划，旨在构筑大买家和小供应商之间的低交易成本和高流动性的交易链。“生产力链条”使融资困难的小供应商得以凭借它们对大买家的应收账款进行流动资金融资，并且通过让大买家的低信用风险替代小供应商的高信用风险，从而降低小供应商的融资成本。
赊销方式下，企业应收账款问题也日益严重。在这情况下，专业的公司便创新出国际保理这种结算和融资方式。全球保理市场中，欧洲、美洲和亚洲是最重要的前三位保理市场，而欧洲和美洲是发展最为成熟的两个市场。
应收账款质押融资。美国应收账款融资业务发展历史悠久，还衍生出了应收账款质押私营专门机构。私营专门机构将采用应收账款进行担保融资的借款人分为不同的类型，并采用“3C”原则对不同类型的借款人进行评估，以确定应收账款的折扣率。在运作方式上，对担保物的控制程度主要采取无通知性贷款，借款人将应收账款的让与凭证提供给银行保管。贷款放出后，采取五个步骤维护资产支持贷款。
国内应收账款总量不断攀升
我国工业企业应收账款从2011年至2019年呈现不断上升趋势，规模逐步增长，在2019年达到17.4万亿，较2011年增长了近3倍。工业企业应收账款占主营业务收入的比重同样呈现连年上升态势，从2011年的8.29%，增长到2019年的16.45%。由此可见，我国工业企业的应收账款规模在绝对数量和相对数量上都不断扩大。照此趋势，应收账款规模将继续攀升，应收账款过多，会导致一系列诸如三角债的问题重演，应收账款票据化有其必要性和重要性。
工业企业不同年份应收账款规模及占比（数据来源：东方财富Choice数据）
国内应收账款前五的行业分布分别为建筑装饰、电子、医药生物、机械设备和电器设备，建筑装饰行业应收账款远高于排在第二的电子行业。应收账款规模在行业之间的差异，与行业整体规模相关，也与行业特点有关。应收账款占营业收入的比例与应收账款规模在行业间的分布不同，电气设备、机械设备、医药生物依旧呈现高比例，应收账款规模较小的计算机和国防军工行业，应收账款占营业收入的比重较高。
2019年上市企业按行业划分应收账款情况（数据来源：东方财富Choice数据）
国内应收账款融资形式不断丰富
应收账款融资模式主要有应收账款质押融资、应收账款保理和应收账款资产证券化三种。应收账款质押融资企业将其合法拥有的应收账款债权作为标的物质押给商业银行，获取短期贷款或其他融资的方式，质押率一般为应收账款的 50%~90%。应收账款质押是一种融资从属的担保方式，银行不承继企业在该应收账款项下任何债务，若应收账款债务人拒绝付款或无力付款，银行对企业可履行追索权，由此带来的损失由企业承担。作为一种循环使用现金流的短期贷款方式，应收账款质押融资授信额度最长期限为多一年，单笔业务原则上不超过 6 个月。
应收账款保理业务有诸多维度的分类，按放款主体不同，应收账款保理可分为银行保理和商业保理两种。我国银行保理起步较早，而商业保理在 2012 年以后才逐步发展起来。但最近几年来，银行银根收紧，银行保理业务量紧缩，中小企业出现融资困难的现状，商业保理的需求呈不断增长态势，商业保理企业数量、业务量保持持续快速增长。自 2014 年末备案制实施以来，我国企业应收账款资产证券化发展迅速，尤其是 2018 年，应收账款资产证券化产品发行共计 123 单，金额共计 2115.80 亿元。作为创新产品，应收账款资产证券化可减少企业对传统融资渠道的依赖，降低融资成本，盘活存量资产，提高资产使用效率。
推动应收账款票据化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我国经济正处于高质量发展阶段，产业链现代化建设是推动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举措。我国应收账款规模不断增长，截止2020年7月末，我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应收账款余额达到15.59万亿元，同比增长14%。企业应收账款规模过大会影响企业的资金运转和正常经营。推动应收账款票据化，能够有效促进产业链业务流转，为上下游企业带来更低成本的融资方式和更大的利益空间。
而票据信用具有标准化的特性。买卖双方货物交易中产生一笔应收账款，若要将其进行金融业务，需要经历极其复杂的审核过程来核实应收账款的真实性，耗费大量成本，导致信用传递效率低下。而票据票面涵盖的信息非常齐全，贸易背景相关信息清楚明了，标准化的票面使得每张票据具有唯一性，利用票据融资的效率较高。因此，应收账款票据化实质上是由无形态的应收账款向具有标准化票面的票据转变，使企业间的债权债务关系得以盘活。
除此之外，票据信用还具有支付功能，可以保障票据权利。票据是一种支付结算工具，可用票据在贸易往来中支付货款，也可通过票据背书转让来结算债权债务关系。利用票据信用替代应收账款，可以避免由于少数企业出现信用危机对上下游企业整个债务链产生的负面影响。若上下游间的多家企业均采用赊销方式结算，当中间某个企业失去偿债能力，其上游企业的资金链都将受到影响。而用票据进行支付结算，当票据无法得到兑付时，持票人可以向全体前手进行追索，保障了票据的权利。票据信用具有融资功能，能缓解资金压力。企业应收账款占比过高带来的流动性风险可以通过票据化来缓解。当持票企业出现流动资金短缺时，可将票据在银行进行抵押或贴现，从而以较低的成本进行融资。
应收账款票据化可以解决“三角债”困境。在供应链中，企业间以赊销方式进行交易，大型企业相对于中小企业谈判能力更强，经常拖欠中小企业的应收账款，当中小企业应收账款的规模过大时，容易出现流动资金短缺进而影响企业正常经营，导致债务链上的企业进入“三角债”困境。一旦出现信用危机，风险在债务链中的传播速度极快，将导致大规模的债务违约。在应收账款规模快速增长的背景下，“三角债”问题可能影响社会经济平稳运行。而相较于应收账款而言，商业汇票兼具支付结算和融资功能，且具有无因性，流动性较强，更能保护债权人合法权益，推动商业信用的规范化发展。早在20世纪90年代，票据就在解决“三角债”问题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当企业急需短期资金融通时，可以将持有票据向银行申请质押或贴现，避免信用风险在债务链中的传递，中央银行也能通过再贴现进行宏观调控。票据化程度的提高，能够有效防范和解决“三角债”问题，有利于维护宏观经济秩序。
此外，应收账款票据化还能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由于应收账款的非实物形态和非标准属性，利用其进行融资的信息验证过程极为繁琐且融资成本高。而利用票据贴现的方式融资，效率更高、成本较低。在供应链金融发展的基础上，商业汇票能更好的发挥融资功能。供应链条中的核心企业的信用价值高，其签发票据进行支付，票据经过流转多传至中小企业手中，当中小企业存在资金融通需求时，可将持有票据向银行申请贴现，银行基于核心企业的高资信，能以较低的贴现利率为中小企业融资。供应链票据平台的建立更为应收账款票据化提供推力，通过资金流、票据流、信息流和货物流的整合，大大降低了供应链票据的授信难度和融资成本，能够有效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困境。
谁来推动应收账款票据化
职能部门。职能部门如国务院、人民银行及银保监会，应从制度规范层面推动应收账款票据化。自2016年以来中央、国务院及人民银行、银保监会颁布了20多个关于支持供应链金融发展，支持小微企业应收账款融资的文件，打通从核心企业到小微企业的金融服务渠道，帮助小微企业依靠供应链金融的优势解决融资难融资贵问题。2020年2月14日，央行发布了关于《标准化票据管理办法（征求意见稿）》，这有利于中小微企业融资和供应链重新发展，有利于中小银行解决流动性不足，更是为应收账款等票据化之路提供融资新渠道。
商业银行。商业银行积极参与，有利于积极推出应收账款票据化。票据融资需求涉及到供应链不同成员企业的利益诉求，需要商业银行与相关部门结合供应链参与企业的不同利益需求开展场景分析，并提出具体营销方案。商业银行对中小微企业进行票据业务指导，利用票据优势解决融资现金流问题。除了引导，商业银行在应收账款票据化过程中，也要提供大量的金融服务，标准化票据和商票保贴等业务都离不开商业银行的支持。
金融公司。诸如保理公司、小额贷款公司，都能在应收账款票据化中发挥重要作用。在票据保理中，基础贸易中的供应商将其持有的关于对核心企业或其成员企业的应收账款转让给保理公司，保理公司对其保理融资后，由核心企业或其成员企业向其开具发票以支付该笔应收账款。票据保理形式多样，主要分为先保理后附票、先附票后保理和纯票据保理。
应收账款融资应区分存量和新增
推动应收账款票据化可从多方面着手，存量应收账款走确权质押融资和置换票据之路，增量应收账款走票据化之路，加快推动企业上供应链票据平台。
应收账款质押开票。应收账款质押开票旨在盘活企业沉淀的应收账款，将已经存在的应收账款流动起来。应收账款质押开票指企业将确权的应收账款作为质押，向商业银行申请为其签发的票据进行承兑或保贴。企业将未来的现金流作为抵押品换取银行信用来保证支付，实质上是一种融资行为，巧妙地将应收账款转化为票据，充分利用票据的融资和支付功能。商业银行需要在一开始对企业应收账款的真实性、权利完整性进行调查以评估是否进行承兑保贴，以及审核通过后确定应收账款质押开票额度。商业银行通过承兑或保贴为企业支付的资金由企业的应收账款回款优先偿还，回款不足以偿还的部分由企业予以偿还。
推动供应链票据平台建设。2020年票据交易所推出了供应链票据平台，在该平台签发的电子商业汇票被称为供应链票据。供应链票据是指以供应链中的某个核心企业为发行人和偿债主体，募集资金通过银行委托贷款等形式发放给上、下游企业的直接债务融资工具，其作为一种有公信力的标准化电子债权凭证，在供应链票据平台中充当一种有效载体。供应链核心企业申请开立供应链票据，签发票据替代应付账款，可以将核心企业的信用传导至末端长尾客户，缓解下游企业资金链压力。打造供应链票据平台并不断完善，有利于推动企业签发票据进行支付融资以替代应付账款。
作者：秦书卷 李灵卉 梁琼琼 来源：陆家嘴金融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