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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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打断了这个比喻。我不能这样歪曲那些瓶子,它们是一个又一个透明体,它们本身不具有工具性,更不会利用什么工具。一些记忆出现在我的这个比喻里。这些记忆让我对这个比喻有一种可怕的恐惧,对,就是恐惧,十分可怕。那是一条道路,宽敞的道路,在修成不到一年后,一边被重新挖开了。因为路的下面有了不通,必须的疏通,先要拿路来开肠破肚。这是多么简单的西方医术。先用探测器探明了人体内堵塞和病变的地方。那些穿着医服戴着口罩的大夫,这时候,和那些拿着铁锹和钢钎的修路工完全是一回事。一样的先把人的身体挖开。我想到我后背上的那些瓶子,它们是多么地温柔,多么地和气,多么地神奇。如果我这会儿是躺在另一种医院里,我一定连被挖开的路还不如。我可是看见过那被挖开的道路,翻卷到路面上的土堆多像切开的刀口处翻卷的皮肉。如果我躺在手术里被切开,一定是事先被彻底地蒙蔽了。麻醉药把我完全控制在盲目的相信里,我只能听天由命。我的腰椎肯定是出了问题,修复是不可能了。疏通这里的堵塞,会有很多种办法,不管用哪种办法,首先是要把我的腰椎裸露出来,疏通的工具也不过是一些刀剪钳针,这些东西都有着锋利的特点。把我弄迷糊之后,用这样的锋利对我或切,或割,或戳,或剐,或扎,或磨。然后,再把一些医学器件,比如钢板或支架什么的置入我的体内。最后,在我苏醒过来前,穿钱引线把切开的皮肉缝合起来。
想到这里,我不禁用手摸了摸那些玻璃瓶,我用这一摸表示我爱死它们了。摸过之后,我把那些修路工的形象踢得远远的。这个比喻简直可以让我生气,我怎么能把粘附在我后背上的这些可爱瓶子和修路工并列在一起。
我这不只是踢开了一个比喻。如果,我在检查结果出来后,有人告诉我,最好手术,我是不是会对他说,去你的!那时候,我可能不会有这样的记忆,更不会想到这样的比喻。在我看来,一句去你的,比什么样的比喻都来得快捷和痛快。这个痛快和快捷是我早已确立的选择,基本上,我在很多时候,已经无所选择。那无所选择正是我的选择。
2021-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