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游记·张小亚】在路上 / 开普饭

点击"大荔文学"免费订阅

335

在路上

文/张小亚

国庆期间本不打算外出旅游，然而坐办公室时间太久，又丝毫没有外出观光或者下乡的机会，日久生厌。加之八天的假期实在太长，整天泡在家里也没意思，还不如趁着放假期间外出透透气，换换环境，放飞压抑的心情，放飞心中的梦想，也许能偶拾一路美丽心情，满载一眼美景，静静地与朋友们一起分享。

决定了就赶快付诸行动。于是在放假前两天，我到距家很近的城关中学门口右侧的一家售票点去买赴贵阳的火车票。我还是来得太晚，一号到贵阳的火车票已出售完，只剩下站票，只能买十月二日的，卧铺票也已出售完，只剩下硬座票了。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买硬座票，连同回来的车票也一并买好。从西安到贵阳的火车须坐大约二十二小时多的时间。看来，这一路将非常辛苦，有两个晚上只能在硬座上打发难以熬过的漫漫长夜了。

到了西安火车站，才感到浩浩荡荡的旅游大军如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来，站内站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偏偏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车站候车室容不下那么多的人，广场上的人们纷纷躲到候车室外面的屋檐下面去避雨，一时间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噪杂喧嚣，拥挤不堪。

这是我第一次在国庆期间外出旅游。西安是一座历史名城，市内800多万人口，街头每天都是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华灯璀璨。因婆家在此地，我经常来到西安，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繁华与喧闹，却不曾意料到国庆节里的西安竟然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不约而同齐聚在这里，观赏这座古城的美丽风光，体验这座千年古城的风情万种，感悟这座古城深厚的文化底蕴，感受十三朝古都的辉煌及历史沧桑。

不知不觉间，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看了看手机，已经六点五分，快到检票的时间了。收回飞扬的思绪，排队检票，上车，安放好行李，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6：30，火车按时发车。那时天已擦黑，车内灯火通明，车外漆黑一团，想观看车窗外面的风景已不可能。漫漫长夜该如何渡过？睡觉时间还有点早，毫无睡意。反观我周围的旅客，全是清一色的男性同胞。他们也都同我一样，老老实实地靠着硬座后背坐着，丝毫没有用眼睛到处乱瞅，以免引起别人的误会。看来周围的人都是本分人，不用担心被小偷惦记，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夜色更深，车厢内开始安静下来，人们开始昏昏欲睡。火车在黑暗中飞快地奔驰，不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是车轮轧过两轨衔接处时发出的声音。忽然想起徐志摩的诗，“火车擒住轨，在黑夜里奔，穿山过水，过死人的坟。......”这不正是那首诗的真实写照吗？

徐志摩，那个永远年轻浪漫的天才诗人徐志摩，一生都在追求自由与爱情的徐志摩，他的一首代表作《再别康桥》名扬天下。年轻人或者说他的朋友们都爱他。然而天妒英才。35岁那年，为了赴京听林徽音的建筑学讲座，他乘飞机赴京，途中因飞机失事不幸去世。他的一生短暂而辉煌。林徽因在《悼志摩》中写道：“诗人的志摩用不着我来多说，他那许多诗文便是估价他的天平。我要谈的是诗人以外的志摩。人家说志摩的为人只是不经意的浪漫，志摩的诗全是抒情诗，这断语从不认识他的人听来可以说很公平，从他朋友们看来实在是对不起他。志摩是个很古怪的人，浪漫固然，但他人格里最精华的却是他对人的同情，和蔼，和优容；没有一个人他对他不和蔼，没有一种人，他不能优容，没有一种的情感，他绝对地不能表同情。志摩的最动人的特点，是他那不可信的纯净的天真，对他的理想的愚诚，对艺术欣赏的认真，体会情感的切实，全是难能可贵到极点。他只是比我们近情，比我们真诚，比我们天真，比我们对万物都更有信仰，对人，对神，对灵，对自然，对艺术！”

就是这样一个天才诗人，毕生都在追求自由与爱情，一生为情所困，为情所累，甚至为之付出了生命。如果不是到北京去听林徽音的建筑讲座，他不会在飞机上遇险而死去；如果陆小曼肯听志摩的劝告与他一同居住在北京，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小曼与志摩结婚以后，不仅生活奢侈浮华，家里厨子、仆人一应俱全，每月生活费就需几百大洋，还染上了大烟。逼得志摩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同时在几所大学任教，经常坐着飞机在空中飞来飞去，身心俱疲，身体也累垮了。历史没有假设，一切皆是宿命，只是徒留遗憾罢了。志摩与小曼突破了重重阻力，历经千辛万苦，才结为伉俪。激情过后，才子佳人的生活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那么如意。双方都活得太累。他的原配夫人张幼仪，贤惠端庄，知书达礼，为他生了三个孩子，虽遭无情抛弃，还为他的父母养老送终。可他就是不爱她，一句“土包子”就把她完全否定了。离婚以后，二人经常通信，关系反而很好。他爱林徽因，苦追不成，又去追有夫之妇陆小曼。二人婚后生活依然过得很苦。即使是神仙眷侣林徽音和梁思成，婚后也是矛盾重重，吵架更是家常便饭。试问，又有哪一种感情是圆满的，哪一种感情能不留遗憾呢？

徘徊，迷茫，困惑，惆怅。爱情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如果不给它贴上道德的标签，过多地用道德的标准衡量它，就像水中的花镜中的月亮，有时候也很美好甚至是诗情画意的。周幽王为博取宠妃褒姒一笑，在骊山峰火戏诸侯，导致周朝灭亡。英国王储爱德华八世，也就是现任英国伊丽莎白女王的叔叔，为了一个离过两次婚的美国女人，主动放弃江山社稷，成就了一段千古爱情传奇。我国著名豫剧表演家常香玉，年轻时候和陈宪章一见钟情。那时陈宪章已有妻室。陈提出要娶她为妻时，常香玉提出三个条件：第一，不做小，第二，不做官太太，第三，结婚以后要继续唱戏。陈宪章二话没说，辞退了妻子，辞了官职，妇唱夫随，一心一意辅佐常香玉，为常香玉写剧本，管理家务，养育子女，成了常香玉的贤内助。在抗日战争时期，常香玉用义演所得的收入买了一架飞机，捐给国民政府。这样的爱情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言归正传。在硬座上坐着休息并不舒服。坐的时间长了，膝盖就有点困。刚开始人们还都正襟危坐，时间长了膝盖泛困受不了，有的干脆脱掉鞋子，把脚伸到对面的座位上，这样腿伸直了能舒服一点。这时候，我就主动给他们让一点地方，让他们伸直双腿，能稍微好受一点。买硬座的大多是经济条件不太好的农民工。他们处在社会的最底层，干着最脏最苦最累的活儿，拿着最低的工资，受人岐视，饱尝人间冷暖。坐的时间长了，我的腿也有点受不了，干脆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脱掉鞋子，把脚搭在对面的座位上。这样坐着能舒服一点，想入睡是不可能的，只是短时间让腿休息一会儿。真正想入睡，还是要把腿放下来，身体靠在硬座背上，昏昏睡去。一觉醒来，看了看周围的人们，睡姿千姿百态，十分有趣。有的靠着邻人的肩膀入睡，有的大约是伴侣关系，男子靠着硬座背睡着了，女子枕在男子的腿上，也睡得不亦乐呼！有的干脆用烂床单铺在硬座下面的地面上，钻进去蜷缩着睡在里面。这样反倒不受约束，自由自在，可以睡一个好觉。打开手机一看，才零晨两点，不睡觉又能做什么？又是又迷迷糊糊昏昏睡去。睡梦中不时被咔察咔察的声音聒醒。

再一次醒来，天已大亮，车厢内开始热闹起来。有的起来方便，有的洗脸刷牙，有的拿出食品或者糕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不时发出巴唧巴唧的声音。睡了一夜，肚子空空如也。我也有点饿了，拿出包里自己蒸的花卷，香喷喷地吃起来。这时，一个服务员打扮的中年妇女推着窄窄的小货架车走了过来，上面装满了饮料和食品。“卖饮料、方便面喽，香喷喷的蛋糕，”她高声喊道。一般情况下，火车上的食品都比外面商店里的东西价格贵出许多。因此，在火车上买食品的人极少。除非有的人实在没有带食品吃，或者带的东西已吃完，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实在撑不下去了，才肯买他们的东西吃。当然也有另外一种情况，有的人经济条件特别好，出门又嫌带东西麻烦，所以只带几件衣服，轻装上阵，吃的喝的全在路上买。又有一个妇女推着小贷车过来了，这次上面装的是一份份打包好的早餐。“稀饭，馒头，小菜，煎鸡蛋，十元钱一份，香喷喷的早餐，谁没有吃饭，快来买饭喽......”她一边推着车往前走，一边用她富有磁性的女声大声吆喝，声音里面充满了期待。尽管买饭的人极少，我想他们并不愁卖。我算了算，这辆火车最少有十五节车厢，每个车厢里面按照座位次序最少有112个人，这还不算站票没有座位的，这辆火车可以坐1600多人，这还不算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他们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转着卖，车厢转不完盒饭就卖完了。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除了饮料、早餐，还有推销水果的。起初是十元钱一盒，几乎没人买；改为十元钱两盒，还是没人买；又改为十元三盒，买的人很少；最后改为五元钱两盒。这就很划算了，我立即毫不犹豫地掏出五元钱来买了两盒葡萄，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陆陆续续吃完早餐，车厢里又开始安静下来。在我的潜意识里，坐火车其实挺舒服的，夜晚睡觉，白天可以看风景，还可以和不同地方的人聊天，天南地北、五湖四海，海阔天空地聊。说话不用太动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用考虑什么影响。聊天结束，自己都忘记刚才说的什么内容了。下了车就自动分手，也不用打招呼，也不用说再见。在聊天中，可以增长见识，可以了解不同地方的风俗习惯，这些都是我很喜欢的生活方式。

在这节车上，和我邻座的是位三十多岁的男性同胞，他也是从西安上的车。黝黑的皮肤，浓密的眉毛，迥迥有神的大眼睛，朴实的面孔，一看就是个本份的小伙子。刚开始也不好意思同他搭话。一大早，别人都在那吃早餐，他却干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可能他怕麻烦没带食品吧。于是我从包里拿出一个花卷递给他，说是昨天刚蒸的很新鲜，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他接过花卷，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对着我笑了笑。我们俩就这样打开了话闸子。

他告诉我，他是新疆人，在贵阳做生意卖水果。以前是新疆石油系统的职工，在石油系统的地质队工作。后来经老表介绍，说贵阳的生意很好做，气候也很好，冬暖夏凉，住着很舒服。他决定碰碰运气。他从新疆来到贵阳，先试着卖了几天水果，经济效益非常可观。于是，他决定在贵阳落脚。同时把媳妇和儿子接到此地，租下一间两层门面，一楼卖水果做生意，二楼住人。他来到贵阳已有三年。这次回新疆，是由于母亲不小心摔了一跤，跨部骨裂缝，他回家看望母亲。现在从新疆返回贵阳。因为新疆没有到贵阳的直达车，只能在西安倒车坐到贵阳，就坐了这趟车。他还告诉我，以前他在石油上搞测绘时，跑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苦，身体落下很多病。在野外工作，吃饭不按时，有时一顿饭吃得很饱，下一顿饭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有一次，他及工友被围困在沙漠里，两天只吃了一个鸡蛋。在沙漠里，不仅是吃饭不按时、饿肚子的问题，用水也是一大难题。沙漠里没有水，吃和用的水都需用车辆从外面运进来。有时候沙漠里没有路，用水就需肩挑背扛。他说他们在沙漠里工作时间最长的一次是两个月。在那两个月里，他们没有洗过一次碗，吃完饭后就用沙子把碗一擦了事，没有洗过一次脸和脚，更没有洗过澡，甚至没有换洗过衣服。连喝的水也是很有限的。每人每天只供应两杯水，能满足最基本的生理需要。有时候，他们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就只好去喝骆驼的尿。他说这话时，眼睛都湿润了，说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在那种地方，有钱也花不出去，待遇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听到这里，我忽然想到我儿子在大学里学的专业是测绘工程，他以后莫非也要过这样的日子，受这样的苦？我不禁悲从中来，心头哽咽，苦不堪言。他又说到，他现在卖水果，每月收入都很多，每天都有钱进帐，生活有规律，对身体也有益，每天早上四点多就起床进货也不觉得辛苦，媳妇孩子都在身边，孩子成绩也不错。他对现在这样的生活很满意，比以前给公家干好多了。我告诉他，我从贵阳到安顺的火车票还没有买。我手机里没有下载铁路12306这个软件。他说，用微信也可以买票，我教你。接着，他手把手地教我怎么使用微信买票，直到我完全学会为止。幸亏临走前我让朋友给我手机里用微信转了一点钱，不然我真是毫无办法了。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啊，心底好，聪明又吃苦耐劳。我不禁又担心起他的身体来，又告诉了他几种降血压的办法。他听后很是感激，一个劲地对我说声谢谢。其实应该感谢的是他。

火车呼啸着向西南方向奔驰而去，穿过一道道山，一道道水，钻过一个又一个隧道，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窗外不时闪过一片清清的池塘，有白色的鸭子在里面自由自由地戏水；抑或是一片枝繁叶茂、绿意盎然的小树林；抑或是一个高楼林立、鳞次栉比的城市。我的心也随着列车一起飞奔，奔向那令人向往的多彩贵州，奔向那雄伟壮观的亚洲第一瀑布——黄果树瀑布。

反正在路上......

往期回顾：

【大荔文学·散文·张小亚】黄果树瀑布

【大荔文学·游记·张小亚】沈氏园 ——绍兴行

【大荔文学·游记·张小亚】西藏虔诚的朝圣者

【大荔文学·散文·张小亚】渐渐逝去的乡愁

【大荔文学·散文·张小亚】陪母亲看病

【大荔文学·散文·张小亚】五十述怀

【大荔文学·散文·张小亚】挂在瀑布上的村庄：芙蓉镇 ——湘西行之一

【大荔文学·散文·张小亚】云上遐思录

【大荔文学·散文·张小亚】天籁

【大荔文学·散文·张小亚】养猫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