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街183号】李挺 | 花落春泥时 甘当闻香咖
花落春泥时 甘当闻香咖
文/李挺
上帝给了每一个人一杯水,于是,你从里面饮入了生活。
连接老城与开发区的是碧潭大桥,从车流穿梭人潮叮当的桥头走下十来个台阶,就能看到一处青葱宁静的房子-花咖。
有别时下潮流,她没有大气的霓虹灯牌,如邻家巷子那素雅女生,文静恬适,虽低调,却自带芬芳,引你目光逗留。
情愿只摆五张桌子迎客,始终坚持在正方布置演歌台,这是歌手和乐手相濡以沫惺惺相惜的领地,谁也侵占不了。
主人不愿辜负一票欢喜者热情,又在门口造了一处露台,搭上绿叶花草。没几年,藤缠叶茂,花香四溢,花咖因此愈发蓬勃。
露台开放式面对汨江水,冬日午后的阳光总是不落声色地暖人,可慵懒品茶望小城山水,也能细数路人甲乙丙丁。
可以绝对肆意的是仲夏,山城自带清凉碧潭水边,花咖乐队此时最壮观,一众音乐爱好者黄昏开始集结,一起玩乐,音乐的凝聚力惊人,专业和非专业都能琴瑟共鸣。音乐的感染力巨大,路人总在此刻驻足,兴起的会一起合唱起来。
我喜欢歌唱,却不敢登上花咖舞台,这不是KTV,乐队老师节奏规矩,不懂乐理万万不敢去坏了那一锅好粥。
因此,在这里聆听才是对自己耳朵阔气的犒劳。
关于聆听,我国内外从明星演唱会,歌剧院正襟危坐,各色音乐夜场都有多次打卡。
有很多回忆是挥之不去,更喜欢和三两友人在花咖喝到浅醉,微醺下解读那种回味过往,感叹现在,思索将来的状态来得正好。
不是花咖乐队专业水准最高,只是内心袒护着那块自己成长的土壤。
或许花咖音乐最适宜六七八十年代出生的你我他。如果小城长大,若非实打实宅男宅女,一定听过平江电声乐队。它,是花咖乐队的前身。
那年月,全国人民娱乐都是追剧,小城时尚脚步比较领先,三大娱乐先锋,游戏厅,KTV前身卡拉OK,舞厅,一样不落。
卡拉OK精确到点歌以单曲收费,在国民工资只有百十来块的时代,属高消费,舞厅五元一票通。夜幕垂下,人头攒动,当仁不让成为最大众亲民的休闲地。
一支优秀乐队可以让夜晚熠熠生辉,它是脊柱!传媒并不发达年月,乐队精心的演绎成为我们获取音乐资讯的最佳途径。
后来去过许多地方,大多数都用音响代替了乐队,有乐队的舞厅,也再难看到从贝斯吉他到萨克斯键盘外带主音歌手主持人配置齐全的。
平江电声乐队撑起了无数个轻舞飞扬的夜晚,帝豪,政招 ,银都,小城三大夜场都是他们在掌舵。乐队没有主角与配角,完美的乐章用每一个音符汇集,就像一桌盛宴,前菜冷盘与美酒搭配才能让主菜画龙点睛,所以,一个都不能少!乐队老师来自各行业,他们有文化馆专干,工人,电台主持,虽然不全是科班出身,但这一弹,就是几十年!
我并不懂音乐,但可以感知乐队对音乐的尊重与敬畏。每次演奏,老师演奏姿势笔挺,虽然重复很多保留曲目,但他们仍然双目不离乐谱,其严谨态度和我后来欣赏世界一流维也纳爱乐乐团的表演如出一辙。
少年的我在这里学会了聆听,听邓丽君,听陈慧娴,乐队并不单一演绎时下流行,雅俗共赏,一些世界名曲也经常用自己风格诠释。
浪漫旋律和欲说还休的灯光最适合青春萌动的男女情窦初开。
第一次约女孩在悠扬的《红河谷》中共舞,她掌心微汗,肩膀轻抖,稍有局促,还好舞步没有慌乱到老踩对方。我打听女孩也十分喜欢音乐,赶紧现学现卖搬出乐队老师那里讲解的红河谷属加拿大民歌,《重归苏莲托》里的苏莲托是意大利一个美丽的海岛,她终于把只敢停留在我肩膀的目光与我对视,读懂嘉许作鼓励,我勇敢地将她腰身拥紧。
彼此的初恋经常沉醉在舞池,她倾听我讲外面世界,我痴情少女自然芳香。
尽管没有满足她多年期待我带她去看海的夙愿。至少,我们有过华美乐曲下相拥共舞的旧日好时光。
虎子和我一个大院工作,夜里经常结伴舞厅,他跟乐队老师学吉他,至今没听弹一首完整曲子。可跳舞有天份,尤其快三滑溜,彼时我羡慕他无需主动,总有女孩主动约,他从此变得很修边幅,入夜皮鞋铮亮,整齐刘海越过生得太高的额头,倒悬在眉宇间,摩丝喷过齐刷刷。这个发型在男生做来凸显个性,灯光昏暗人头攒动我一眼照样认出来。他马不停蹄把很多舞伴进化为了女友,不过后来领证夫人并不会跳舞。
舞厅里的情爱故事有多少修成正果,有多少劳燕分飞,不得而知。
台上台下,一样月光,人生各味。
面阳老师,音乐狂人,加上狂字,不只为他骨子里与生俱来韵律,能编曲作词,时下称唱作人,尤擅打击乐,还适时补缺,键盘吉他口风琴,乐手缺位,无缝替换。桀骜不驯到能在陌生城市,随机酒吧,信手器乐即兴与驻场乐队联欢。
数年后花咖再度邂逅,交谈甚欢,我欣赏他那不饰自我的激昂个性,竟然愤愤不平:“年少时我唤你叔叔,如今无论精气神,我只能叫哥哥了!”
未以音乐为职业,却矢志不渝。是乐海里遨游的那条鱼,他一刻都没法离水上岸。
主唱G哥故事一箩筐,十足性情中人,骨子里推崇三纲五常,热血衷肠。有来客邀他作陪,东家可要省下不少事。甚至还要省下招待费,酒品一等一好,无论翻几次台,来多少朋友,敬多少,喝多少,还一样回敬多少,临了还会抢着把单买了。有次酒后言及我扶贫点上有些学生满困难,他表示要去结对帮扶,第二天酒醒,立马约我驱车村上农家,花了大几千一直帮到学生高中毕业。
他肯定不是胖子里最会唱歌的,却是我见过最帅的胖子,剑眉星目,情商义道,才艺卓然,因此巴掌大的小城许多妇女与女生甘当其粉也是情理之中。歌路宽,能驾驭各种难度与风格,年少最喜飙高音,郑钧那首《回到拉萨》省市都拿下金奖,他独有的游离音被省声乐研究会录制成教学磁带, 但我觉得他所有歌唱都再难突破突遇生离死别变故后,那声泪俱下,撕心裂肺对苍天的诘问与呐喊。
岁月不饶时光,但可以沉淀人生。
如今再听G哥,不一定再有穿透激昂,更多一份人生过半细诉与淡定从容。
倩辉老师是外来媳妇,我始终觉得她神形酷似周冰倩。她始终不会平江话,并不妨碍她喜爱这片红土地的热情。单位国庆文艺汇演,请她作艺术指导,队伍庞大,她不厌其烦,随处保持温和的微笑与标准普通话逐人言传身教,跟她相处应证了如沐春风这词描述的状态。吉他贝斯常哥国庆,哥俩站舞台多少年了,街头碰上,跟你轻声招呼,依旧略微羞涩。有艺在身,并未改变他们工人阶级敦厚淳朴本色。
人以群分,平江电声乐队的老师自带谦逊低调的品德共性,更有一种值得社会推广,对事业挚爱与专注的工匠精神。
匠心于事,必有所成。歌手岳生自由职业,开过酒楼卖过保险,演唱用深邃忧郁的眼神垫底,他对自我另类时尚的造型顾盼生辉,自恋并不自负。因此专程去省城学了美发,舞厅旁开了一家“花花公主”美发厅,自我标榜先染了一头黄,身披迷彩皮装,在保守人士惊恐中,竟然压倒了许多老店业务,拿下一批信奉铁粉,心甘情愿让他把脑瓜浸成五颜六色,还真统领了江湖时尚。如今多数人只亲切呼其混号岳剃脑,却忘了他曾光鲜为歌手。
多年后才晓得,其实当初所有乐谱都是以李应田老师主要负责从电台,磁带等渠道边听边记录,手操乐谱。最快的时候,电视里一首新歌,三两天就原味呈现给大众。乐队老师先后创办了器乐声乐培训班,在资讯落后时期,点亮了爱好者的音乐梦想,小城音乐发展史,他们不只先驱,更有功勋。
花咖再会乐队,昔时年长者有仙逝,青涩妹妹颖,琼,已当宝妈,性情未变,吨位增重,可爱尤佳。其他一众识脸唤不出名的老师于岁月蹉跎,或归隐,或自得,或徘徊。
不一样的音乐人,一样的爱生活。
旋而捧起乐器,便开始了实现他们的使命和意义,这一刻,他们本停歇的灵魂就能彻底绽放,如振翅出笼的信鸽飞向蓝天。
对美好的挚念,让不同的人群在花咖玩味,有风韵女郎,有谦谦君子,许多故友都携手乐队或鼓或琴或高歌共鸣,无论静谧喧闹,当合格听众与做个乐声里的诉说者都恰如其分。
清浅日子,拈来空闲,停驻花咖。轻松随和把忙碌的心收捡,晾晒在绿荫处,简约乌托邦,触手可及。
空气氤氲春雨沐浴后淡淡烟茶香,没有尔虞我诈名利追逐,少了争斗和算计,只有对音乐执念欢喜。这样的场景已经很多年没在生命里出现了
大家感同身受音乐赋予愉悦的纵深处,更是对那些陪伴我们美好年华成长记忆的礼敬。
每个人都在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
生活本来一杯水,有人喜欢丰富刺激,把它拌成辛辣。有人喜欢加蜜,把日子和成糖水。
我喜欢把生活种成花,绽放在心灵深处,细嗅其中的甘香。走过路过,珍藏生命独有的香味,才是我们对岁月最好的回赠。
花开的芬芳不敢一人独享,愿人人都能寻味心中幽香,比如正在阅读的你。